“违反政策是错误,我甘心受处分。”江水山诚服地说,但又反驳道,“指导员,说我损害革命工作我不心服。你是听那伙落后家伙讲一些怪话,就看得了不起啦!那没有什么,贫雇农是多数。”
“你这是傻话!”指导员爆发了怒火,“你怎么能把党的政策和革命工作分开?象你这样不分界限地乱搞一气,还能团结群众吗?你以为借出点粮食就是胜利,你可不想想,中农受了打击,对我们生两条心,这对革命有多大损失!实在话,水山!你这末做不惟不是胜利,是失败,失败!”
江水山愣了一霎,扭过头望着南山的轮廓,嗓子沙哑地说:“怎么说吧,对那些顽固分子我有气。他们是中农不假,可是他们一心想发财。多少同志在前方和敌人拼死拼活,为解放人民流血断头,这些顽固分子却安稳地过好日子,还有怕变天的思想,看不起我们的政府!我们有困难叫他们帮点忙都不干。指导员,看我不行就撤我的职吧。我江水山为革命流过血,还准备豁上这颗头,可是咽不下顽固分子这口气!”
水山越说越气愤,越激动,最后声音都颤抖了。
曹振德看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右臂有力地挥动,左面空洞洞的衣袖耷拉着,心里禁不住发热,气全消了。他拉水山到场边的草埂上坐下,沉思了一会,感慨地说:“水山,你的心大叔明白。论说,你劳累了一天,受了那末多气,我该安慰安慰你才是。你也知道我,难道大叔遇到这些事就没有气吗?有,也不比你少些。你对蒋殿人的作为,也是不正确的。咱们不能用那种方法。发现了他场上的破绽,就该叫上蒋殿人,当场搬草挖地窖,使他没话好说。可你为了出气,憎恨地主的态度,就……好,蒋殿人毕竟是地主,又那末死皮赖脸,做就做了,群众也不大反感,还有不少人拍手,所以我没多说话。可是你对老东山、孙守财他们,那就错了。我也知道,你对他们也讲道理,他们不听,惹你火了才来硬的,而且最后也没怎样他们。不行,就这一点也不行!他们是中农,是咱无产阶级革命的帮手。中农占人口很多,虽说富裕的居少数。不假,他们有些人很落后,有怕变天的思想。可是他们是劳动人,受过旧社会的压迫。咱们多教育、说服,他们能跟共产党走,是革命的力量。你想想,逼他们借出点粮食事大,还是叫人家说共产党说话不算数、说团结中农又动强迫得罪了中农事大?水山,对自己人和对敌人,完全是两码事。这一点含混不得。你说我的话对吗?”
江水山舒了口气,深深地点头。
“水山哪,大叔喜欢你为革命拼死拼活的劲头,这是对的,好!”振德深情地说,“不过你也要当心,干事决不可凭一时的火气,由自己的性子去干。这末干,往往本是一番好心,拼着一身不顾,反倒落个不好,对革命没益处,甚至有害处。水山哪,革命的事不简单!咱们做共产党员的,不单要学会党教给咱们的动枪的本领,还要学会党教咱们动脑筋的办法。这两样缺一样都不成。”
江水山沉默着,静静地坐着。
“这个弯你一下子不一定转过来,慢慢你会懂的。对党的政策,我也学得不好,今后要加劲。”指导员又思忖着说,“村里起了谣言,闹得一些人惶惶不安,要马上纠正。”江水山提起精神:“怎么干?今夜就来!”
“马上就开支委会,大伙商议一下。不过,”党支部书记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是一定的,把不是出于自愿借出的那几家的粮食,退给他们。”
“退粮?”水山惊讶地瞪起眼睛。
“对,一粒不少,全部退回!”振德决断地说道。江水山用力地摇着头:“退粮不行,我不同意!好容易从他们那里挖出来,再退回去?不行!那些缺吃的人家,孩子吃野菜病了也不肯说出来……”
“水山,这个我清楚!”党支书激动地说,“保证全村人不饿死的担子咱们挑着,一定挑到底!何况,眼下还从蒋殿人那里搞了些粮食呢!”
“大叔,我看,不用退了,向中农讲清楚就行啦!”水山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