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冷元待儿媳妇比女儿还亲,儿子对她说句重话,老人都要训他一顿。加上抱上孙女,更舍不得桂花出来下地。春玲和大伯争吵了好几天,今天才算把桂花动员出来。不想桂花又和玉珊闹开气了。春玲很着急,墨黑的大眼睛一转,佯装生气地喝斥玉珊道:“玉珊子!还不赶快赔情,等着干什么!”她边说边给队员努嘴使眼色。
玉珊轻巧地赶到桂花前面,堵着她央求道:“嫂子,你还不知我是尖嘴闺女!呶,小妹这里有礼啦!”她学着京戏花旦的样儿,双手拱在腰下方,身子一躬,道了个万福。这一来,连桂花也被逗得笑起来,不好再走,就势下台。春玲高声喊道:“好啦,加油干吧!锄到地北头去河里洗澡呀!”
妇女们同声响应。玉珊叫道:“欢迎青妇队长唱支歌,慰劳慰劳咱妇女变工队,好不好?”
“好——”声音来自各方。
于是,晴空烈日下的田禾上,扬起春玲那高亢甜脆的歌声——
男青年哪上战场,姐妹们哪生产忙,同心协力打老蒋,一滴汗珠一颗子弹,一粒粮米一分力量,……
青年女子们在河里洗头洗脸。玉珊和巧儿两个姑娘起始在一块捉鱼,接着两人冲突起来,互相向身上泼水。
春玲洗了几把脸,走到河边的树荫处坐下歇憩。开始她眯眯起那黑灵灵的明媚眼睛看那两个姑娘玩水,还给她们呐喊助威“加油!加油……”,接着,目光被河边沙滩上的很多脚印吸引住了。她油然想到,这些脚印中,不也有她在几个月前,在月下送儒春归队留下的吗?其实他们的脚印早就抹掉了,但姑娘的心却不是沙土,留下的印迹是永远抹不掉的呀!
儒春走后给春玲也来过一信,她立刻回了信,鼓励他努力杀敌上进。时间又过去两个月有余,一直见不到儒春的信息。处在这种战争环境,见封信是难,但经常来信的前方战士还是有的。春玲每逢到区上开会,总要先去收发室问一下。父亲或其它村干部从区里回来,她总是精神贯注地等待他们的手是否向口袋里摸。有时有信,那是她哥哥明强来的……春玲惦念儒春,固然为感情的关系,但最使她担着心的,是儒春进步快不快,他是不是个好战士。
时间越长,春玲就越觉着儒春会进步很快,会变得更好,说不定还能当上战斗英雄……她这末想着,计算着儒春参军后的日子,一天天加,一天天长,她越想越甜,心里越爱他,越恋他。回忆着她和儒春的接触,感到很有兴味……“哈哈哈哈!”突然响起一阵欢笑声。
春玲定神一看,是区通信员小王推着车子过河来,玉珊刚才和巧儿只顾水战,结果溅了他一身水。
“对不起,同志!”玉珊边道歉边用干毛巾在人家衣服上擦水。
小王笑道:“不客气,伏天的水是宝,衣裳湿点更凉快。”春玲看着小王的信袋,立时起身,刚要叫声:“有我的信吗?”却又怕姑娘们取笑她,就压了回去。
妇女们呼喊着上岸锄地去了,小王朝春玲招呼道:“青妇队长,正巧碰上你,省我的腿啦!”
“有信?”春玲惊喜地叫道,向他奔去。
“有。”小王应答着,在信袋里掏着。
两人在河滩相遇。春玲喜欢得眼睛里闪着水波,紧盯着小王的手。少女两手伸在胸前,象在等待千金的贵物一样。“不是私信,要收条。”小王递上信说。
“哦!”春玲大失所望,接过署着“村长、指导员收”的信,掏出钢笔写了收条给小王。
姑娘拿着信缓慢地走向庄稼地,心里忧虑地想道:“唉,儒春哪!你把我忘了吗?我倒想得开,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