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瞪着眼,蹦了一个高,揪住了她的头发,使劲儿往下一拽,她的头一下子耷拉下来,腰也随着弯了。我听到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声音,像小蛤蟆的鸣叫声一样。我感到浑身发冷,嘴里分泌出许多苦涩的口水。我钻进了葵花地,说:“这坏蛋,我让她低了头!”
伙伴们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感到双腿发软,便扶着葵花秆儿坐下来。我难以忘却她的头发留给我的感觉:又粘又腻又冷,好像握着一条毒蛇。
许宝说:“金豆子有进步,我回家把你的表现跟俺娘说说。”
方昌钻出葵花林,把尚秀珊的头按得更低了些。她的头发垂到了地面,显得脖子又细又长。哭泣声从那团黑发的下面冒上来,嘤嘤的,呜呜的,像小孩子的哭声一样。方昌把她叉开的双腿关拢了,双手卡着她的脖颈子死劲儿往下按了按,说:“好好想想,待会儿向我们交代你的罪行!”尚的哭叫声从地面上返上来:“同学们……我的罪行早就交代完了……”
许宝挖起一团湿泥巴打过去,厉喝道:“狐狸精,你还有一桩大罪行没有交代!”
泥巴准确地打在尚秀珊的头颅上,然后扑簌簌地松散落地。紧接着雨点般的泥巴从葵花林中飞出去,有的击中她的头颅,有的击中她的肩背,她顷刻间变了颜色。
“给你十分钟时间,好好想想!”许宝说着,把嗓门猛地拔高了,带着我们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代!死路一条!”
“歇一会儿吧,”许宝道,“大家都表现得不错,对阶级敌人就是要狠,决不能心慈手软!”
他扳倒一棵向日葵,搓掉硕大的花盘上的花芯儿,撕破盘儿,掐出一些嫩壳籽儿放在嘴里嚼着。他的手指上和嘴唇上都沾上了金黄色的花粉。
羊在远处咩咩地叫着,河堤外的村子里传来敲击钢铁的声音,葵花地里很静,几只肥胖的黄蜂在葵花盘上打着滚儿,沾了一身的花粉。许宝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摇晃起身体四周的葵花秆儿来,绿得发黑的葵花叶儿嚓嚓地摩擦着,沉重的葵花盘儿摇头晃脑,胡颠乱动,犹如几个痴呆、懵懂的大头崽子。我们模仿着许宝,几乎把整个葵花都搅动了,一边摇晃我们一边怪叫着,在我们的叫声里,一株株茁壮的葵花啪啪地折断了。
我们几乎忘了尚秀珊。
她一头栽在沙地上时,我们钻出了葵花地。
“死了吗?”张同意问。
许宝年龄大、劲大、经验多,他把尚秀珊拖到葵花地边的阴凉里,用手试试她的鼻孔,说:“还喘气,没死!”
“吓死我了。”杜大饼子说。
“把她送回去算了,”高疤说,“弄死可就来麻烦了。”
许宝说:“还没开始斗呢,哪能送回去?”
方昌说:“这样怎么斗?”
许宝说:“掐葵花叶儿,到河里舀点水来泼泼她。”
于是我们掐了葵花叶,卷成筒状,到河里盛来水,泼到她的脸上、身上。她哼哼几声,果然睁开了眼。
许宝说:“考虑得怎么样了?”
尚秀珊闭着眼说:“你们杀了我吧……”
许宝说:“我们不杀你,我们要强奸你!”
尚秀珊怪叫一声,打着滚爬起来,跑了两步,跌倒了,便嗥叫着往前爬。
许宝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使她的脸仰起来。她双膝跪地,双手拄地,仰着脸,白着眼,木木地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许宝低头看到自己胯间高高撑起,红了脸皮,丢开尚秀珊,说:“你这样的老货,谁要?吓唬你罢了!只要你交代问题,我们就放了你!”
“我交代……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