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同志瞪着眼睛。显然,他对于社员们的这种“纪律性”表示愤慨。
颜少春却不以为然,她问小齐:
“呃,你住下了么?”
小齐报告说:“住下了。”
“怎么样?”
“还好。不过,那个叫吴昌全的青年性情很古怪,思想有些落后……”
“是么?”
“嗯啦,……见我搬进他屋里,他自己就忙着要卷被盖往外搬。”
“人家让你嘛。”
“完全不是!那一副满不高兴的表情,完全说明他思想抵触。”
“哎,可别那样说,小齐啦,可别主观……”
郑百如插进话来:“颜组长,这事,齐同志已经对我说了,我会去帮助吴昌全,他那个态度很成问题。”
颜少春抬眼看着郑百如,郑百如忙又说:“颜组长,你看,这一片老桑园,加上那一丘冬田,我们计划在这儿搞个‘小平原’。搞起来以后,足足有二十亩!……就是工程大一点,这桑园地势高,取消了桑树,铲高坝平,一冬就可以完成,赶上明年种玉米。”
颜组长听着,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小齐在一旁,却严肃地赞扬道:
“可以。这个规划还有一点气魄呢!”
郑百如受到齐明江的鼓励,劲头高涨,又继续报告他的改造山河的远景规划:全大队要造二十亩以上的平原八个,把葫芦坝变成一个平展展的地方。
颜少春耐心地听他说下去。末了,她脱下布鞋抖了抖泥土以后,便招呼着许琴回家去。走了几步,她回头问郑百如:
“你刚才说的这些规划,群众知道不知道呀?”
郑百如说:“等你批准以后,立即宣布。”
颜少春听见这句话,再次抬眼认真地看了看郑百如。
“你们支部研究过么?”颜少春又问。
“准备开个支委会……”
“还没有研究过?”
“这就开会……”
“几时开?”
“看颜组长和齐同志的意见……”
颜少春一边走一边回答道:“这个,你们得自己决定。我和小齐决定不了的。”
“那么,颜组长,小齐同志,今晚上就开支委会,好不好?请你们参加,给我们做指示……”
许琴跟在颜少春身后往回走,她心里暗暗地高兴:“哼!你郑百如平日那个威风,现在到底不敢耍出来啦!”
四
金顺玉大娘得到郑百如的通知,今晚上开支部委员会;并说,为了照顾颜组长刚来,黑天黑地的,路又不熟,今夜的会就到许家院子里去开。
昌全在一旁听着,当场表示不满,对他妈说:“颜组长不能摸夜路,你就能摸?是她的年岁大,还是你的年岁大呀?”
金顺玉喝住儿子:“有你多嘴!这葫芦坝的大路小路,我摸了几十年……”
老大娘听说开支委会,心里十分高兴。吃罢夜饭以后,就同小齐同志一路向许家院子进发了。一路上,她走得风快,而那个从城里来的青年人却担心自己掉进冬水田。
党的生活,近年来在葫芦坝这个支部内是很不正常的。长期不开党的会议,少数人说了算,好像谁的权力大,谁就是党的化身。老支委金顺玉大娘对这一点很有意见,可她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干瞪眼,没办法。因为党内生活的不正常,那原因是太复杂了!她一个心怀赤诚的农村女党员有什么办法?葫芦坝党内的活动太稀少了,党员们成了没娘的孤儿似的,好像亲爱的党已经把他们给忘记了!因此,当金顺玉大娘接到通知的一刻,心情格外的激动。虽然作为个人意见,她一向看不起郑百如这样的副支书,但,作为一个党员,只要是党内有会议,她是没有一次不参加的。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论任何时候只要是党组织的召唤,她总是感到格外的亲切!
当她来到许家院子的时候,五个支委,她是头一个到达的。宽敞的院子里黑森森、静悄悄的。许琴站在阶沿上亲热地迎着金顺玉大娘,并把她引进正屋里,向颜组长作了介绍。颜少春站起来拉着大娘的手,招呼着,告诉她说:事前不知道会议在这儿开,要不,何必让大娘摸这么远的夜路呢!……最后,颜组长请她开完会以后在这儿住一晚上,明早再回去。
金顺玉大娘被工作组组长诚心诚意的话感动了,这个农村老党员,热泪盈出了眼眶。
不一会儿,龙庆来了。这位在大事面前没啥主见的代理支书,对于细小的事情却毫不含糊,他提来了一瓶子煤油。他把煤油瓶子往墙角落里放的时候,大声对许琴说道:
“往后在你们家里开会,不得让你们贴煤油,看啦,放在这里。”他的声音很大,是为了让隔壁的许茂老汉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