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秉宸回转身去朝来路张望,…副寻找失物的模样,又拔腿向来路跑去,将汉奸的注意力引向自己。见胡秉宸要跑,汉奸喊道:“站住,不然我要开枪啦!”
原本可能是例行公事的盘查,不一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但胡秉宸这通不知真假的金砖丢失案以及逃跑企图,让汉奸非常恼怒,果然没有发现背后的胥德章,对胡秉宸吼道:“跟我走一趟厂当胡秉宸被关进牢房时,他想的最多的是胥德章是否安全到达联络点并离开了此地,相信他的情况胥德章会迅速通知组织……然后开始考虑对策,门却砰的一声开了。
先进来一伙密侦队的汉奸特务,劈头盖脸给他一顿乱揍,然后就是搜身。他身上那些蒋管区新发行的,一元等于法币二十元的保值钞票“关金券”,着实让汉奸特务们欢喜了一阵。
随后不了个日本军曹,开始对胡秉宸进行审讯。日本军曹并不坐在桌子后面,而是一边审讯一边绕着他转,出其不意就掀起胡秉宸的长袍下摆,妄图从他的立姿上寻出军人的蛛丝马迹,幸亏他的两腿自由散漫地叉着而不像军人那样绷得笔直;或骤然掀掉他的礼帽,查看他的额头有无戴过军帽的痕迹;或喝令他伸出手来,查看他的手指、手掌,有否使用武器或劳动过的迹象……凡此种种,白脸书生胡秉宸一概全无,始终咬定自己是商人。日本军曹一禾所获,便叫人把他押到牢房关了起来。一直隐蔽在后的寡妇此时只好出面。这女人非但谈不上俊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丑陋,按照二十世纪末的说法还非常骨感,可在那时骨感还,末走进时尚,所以没有任何女人的武器可以凭仗,居然在封锁线上开店、跑生意,而且干得不比男人差,该是何等功夫!说到营救胡秉宸,花钱就是,上上下下打点一番于她该是驾轻就熟。特务汉奸们在日本人面前给胡秉宸来了个形式上的过堂,就“取保释放,随传随到”了。
她亲自来接胡秉宸。胡秉宸刚跨过牢门她便就地烧了一堆纸,又让胡秉宸从火堆上跨过,一直前行不准回头,说是这样才不冲犯狱神,不会再坐牢。胡秉宸一一照办,没有敷衍,诚心诚意。
胥德章还在“鸡鸣早看天”等他,他们一同回到重庆,一同隐蔽下来。
胥德章从未对胡秉宸说过因凭吊历史名城,不能按时到达联络点惹下的祸。
幸亏胡秉宸被营救出来,如果救不出来呢?想想都后怕。越是后怕,他越不敢对胡秉宸说出实情。
很长一段时间内,胥德章对这位老同学充满感激、感动和敬仰,甚至胡秉宸迟迟未能发展他人党,他也没有心生芥蒂。死亡、艰难险阻算得了什么?难的是每分每秒都得提着一口气的日子。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什么时候才能松口气?谁也无法回答。
那时连胥德章的梦都是黑的。
楚霸王只不过遭遇一次“四面楚歌”就拔剑自刎,而他们则是长年累月的“四面楚歌”,长年累月地住在无墙的牢房里,且没有一毫屏障可以间隔,一不公心就会赔进他人或自己的生命,或党的事业!这个分量不好掂量啊。
那时候革命前景并不十分看好,也没有必然成功的保证,为革命作出的任何牺牲都不具有“投资”性质,绝对没有打下江山、“股份”升值的指望。
“党员”两个字是高度浓缩、高度凝结的崇高誓言。除了更多的负担、更危险的工作、更五条件的服从……什么也不意味。
胡秉宸不发展胥德章入党,只能说他胥德章付出的还不够,除了继续奋斗、努力争取,没有什么可说的。
直到一九四九年后,“党员”这个称号才渐渐“增容”,它不仅仅是高度浓缩、高度凝结的崇高誓言,更是信任的基石,由信任而任用,由任用而地位,而待遇,而级别……实非他们当初的想像。那么人不入党、党龄长短,也就凸现出特别的意义。胡秉宸为什么压了多年不批准胥德章入党?胥德章有什么突出的缺陷吗?
按照胡秉宸的说法,一九四二年后中央有个暂停发展党员的政策。
可是这粒不经意掉下、被他们暂时忽略不计的种子,却在当初无法想像的情况下发了芽。不过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冰冻几千年、毫无生命迹象的种子,在适当培育下都能发芽,何况这样一粒种子?
胡秉宸险些为胥德章丢了性命的往事,自然也就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