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使劲甩胳膊,想摆脱这男人的手,连连说:“你撒手;撒手!”声音又小又急,但这男人死死抓住不放。
“算了,他们提着旅行包,看样子是上车赶路的人!”我说。我向来希望息事宁人,不愿看到弱小者过于难堪。
“嗨!你这同志,受了骗还替他们说话。你能保证他们不是坏人?你也得跟着去一趟,到派出所去作证!”这男人不依不饶,一手抓着姑娘,一手抓住那提旅行包儿的小男孩,刚走几步,姑娘一妞头,她的脸给远处一盏小灯照见。这缠着深色围巾的异样白的脸儿好面熟,就在这一瞬,她大概也认出我来了,忙低下头。但我已经确信无疑:她是简梅!我不禁大吃一惊,却来不及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必需先帮助她和那男孩儿脱离困境。我立刻拦住那男人,对他说:
“你甭管了!我认识他们,他们不是向你要了伍角钱吗?给,我给你!”
我拿出钱,塞在那男人手里。那男人莫名其妙,似乎还要纠缠什么,我已经拉过简梅和那男孩走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一边走一边问,她没回答,我又问,“这男孩儿是谁?”
“我弟弟。”她说。
我头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你们要去哪儿?”
她回答得很简单:
“我和弟弟到黑龙江去插队,回来看我爸爸。他上星期就被送到河南一个农场劳动去了。我们事先不知道,白跑一趟,打算今晚返回黑龙江。”
这姐俩的景况可想而知。我问:
“你们……你们吃东西了吗,这么冷。”
她和那男孩儿都没说话。
我领这姐弟俩到车站的日夜食堂吃包子。我买了许多,那男孩子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端来,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只顾吃,也不说话。我问他叫什么,他仿佛腾不出嘴来说话,简梅替他说:“他叫简松。”说着解去头巾,她依旧很美,室内的暖气使她脸颊的气色微微变红。她是那种真正漂亮的姑娘,淡妆浓抹总相宜,不会因衣着破旧而显得寒酸,也不会因华服盛装而显得艳俗。此刻她很少说话,手捏一个包子,微微张开唇齿一点一点吃,好象在品尝。
“你尽量多吃呀!”我说。
她反而撂下包子说:“我刚才吃饱了。”就不再吃了,把自己碟里的包子都给了弟弟。简松也不推让,顷刻一扫而光。
“你们在黑龙江生活得怎么样?”
“好呗:”
她带着冷冷的嘲弄说。她始终垂着头,没抬眼看我。大概由于刚才发生的事,她不好意思正眼瞧我了。我也万万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碰到她。这样我们就没有更多的话好说了。她默默地从衣袋摸索出伍角钱,放在我面前说:
“刚才你替我还了那人伍角钱。还给你!”.
“这--”
“谢谢你。我们该走了。”她这才抬起脸来,所给我的感激微薄得很。我不怨她。我懂得,一个受伤的自尊心会怎样顽强的自卫,相反我有点可怜她了。
“你们缺钱吧!我可以支援你们一点。”我说。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施舍。”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