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你没有偷?!难道还要我说出是怎样被你偷运出去的、它的去处、你又究竟得了多少钱吗?!”
朱瘸子的瘸腿垂挂着,现在如钟摆一般晃悠不止。
一阵沉寂之后,李大国问:“瘸子,你知道你的盗窃罪要坐几年牢吗?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六年!”
朱荻洼扑通跪在了地上:“看在当年我给你老子马前马后跑腿的分上,你饶了我,饶了我……”
李大国冷淡地一笑:“你不是也给杜元潮马前马后地跑腿了吗?杜元潮能够有个人为他马前马后地跑腿,你又能够为杜元潮马前马后地跑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比我清楚!”他将身体倾伏在桌上,逼视着朱荻洼:“你不是一个好瘸子!”
朱荻洼的脑袋垂到了裤裆里。
“你是个快活瘸子。我父亲当家时,你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后来跟了杜元潮,更是吃香的喝辣的。好本事!这回,我看是快活到头了!”
“你饶了我,你饶了我……我一定好好为你跑腿,就像当年为你老子跑腿一样……”
李大国冷笑笑。
外面在下雨,油麻地在深夜的酣睡中。
朱荻洼一直跪在冰凉的地上。
李大国插上了门:“朱瘸子,我知道你也不想坐牢。那好,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朱荻洼抬头望着李大国:“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能帮,就看你肯不肯帮。”
“如果我能帮,我掉脑袋都帮。”
“好!”李大国走上前来,蹲在了朱荻洼面前,小声问:“杜元潮在城里有一幢房子,在什么位置上?”
朱荻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李大国站了起来:“看来,你还是喜欢去坐牢。”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不说,我是你三孙子。”
李大国扭过头来:“油麻地总有人知道吧?”
朱荻洼张嘴欲说,但却又将话吞了回去:“不知道有谁知道。”
李大国从门后取出一把伞来,说:“你不帮我的忙,我也就不帮你的忙了。明天一早,我就给公安局打电话。”说完,拉开门,撑开伞,“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说!”
李大国没有回头,望着门外在灯光下闪烁的雨丝。
“我琢磨着,油麻地有一个人知道这幢房子在哪里。”
李大国急转过身来:“谁?”
朱荻洼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邱子东。”
“谁?”
“邱子东。”
李大国点了点头,说:“起来吧,不早了,回家睡觉吧。你给我跑个腿,去邱子东家一趟,请他老到镇委会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说着走进雨地里。
朱荻洼听到了一阵雨点打在伞上发出的豆荚爆裂般的声音。
当李大国将话题七绕八绕绕到杜元潮在城中的房子时,邱子东竟然说:“没有听说过。”
李大国说:“有人说你知道房子在哪儿。”
邱子东说:“笑话!”说罢,问道,“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走了。”
李大国没有生气,说:“没有什么事,只是请你来聊聊。你当了那么多年镇长,有丰富的经验,日后可能要随时向你请教。”
“你客气。”邱子东走了。
李大国很有耐心,他像一个很有境界的钓鱼人,手握着钓竿,安坐河岸,平心静气地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投放诱饵,看到底哪一种诱饵可以引鱼上钩。最后终于在一个夜晚将邱子东搞定了。他对邱子东说:“邱老,你还可以继续出来做工作。”
邱子东愣住了,望着李大国,仿佛不知道李大国在说什么。
“你可以出来继续做工作。”
“你开玩笑?”
“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老镇长。我想请你出来,帮我管一管窑厂与油坊,这可是油麻地的两大命脉呀!”
邱子东的两条腿克制不住地摇晃起来。
当天,李大国并没有向邱子东追问杜元潮的那幢房子所在位置。第二天,他让朱荻洼为邱子东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干干净净的办公室来,也还是没有追问。但这天邱子东却主动将李大国叫到了一边……
李大国笑笑,心中说:老狗日的,杜元潮当政时,就硬是没有让你过足这把瘾,你就憋死了。这会儿,都成骨头架了,还五脏六腑地惦记着!好,且让你过几天瘾,然后就滚你妈的蛋!
当天,李大国就去了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