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歪头瞅瞅桥下的花坛,忽然说:“谢谢您啦,师傅!明儿我还接着来听,回头见。”也不等赵师傅回话,蹬上自行车走了。
赵师傅歪头笑笑,开始收拾他那十几只鸟笼。要把这滴里嘟噜的鸟笼子都挂在自行车上,那是个本事。
小伙子飞快地骑车上了桥,又从桥上拐下来,拐到路的那一面。花坛边正有一个颀长的姑娘在灯下徘徊,一辆坤式自行车靠在路边。
“你,你来了?”小伙子下了车,站在她身边。
那姑娘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俩人沉默着。
姑娘终于开口了,微微沙哑的嗓子,柔和又亲切:“什么事,你要急着找我?”
小伙子捋捋长发,讷讷着:“别等我了。我配不上你。你,等了我好几年。我,也欺侮过你……”
“那,不叫欺侮。”姑娘说。
“不,反正我不好。给!”小伙子递上一个手绢包儿。姑娘不接。
“什么?”姑娘问。
“别问,算我的心意。我道歉。我现在有钱,可老觉着心里少了什么。”他咬咬嘴唇,说:“我下了决心,不摆衣裳摊儿了,不当‘捣儿爷’了!”
“那你干嘛?卖衣服也没什么不好。”
“是!”小伙子说:“可我不愿意干了。我想开个书店,专卖科技、工具书。”说罢挥挥手:“唉,跟你说这干嘛?别等我了。我不好。”说完,把那手绢包往姑娘手上一塞:“这是‘半方’,五千块钱,你,留着给自己办事吧。”
他不等姑娘答话,蹬上车子就跑。
姑娘赶紧拽过自行车,蹬上,大声说:“你等等,我得跟你在一块儿。”骑上车,飞快追去。赵师傅蹬着自行车,挂着层层叠叠的鸟笼子,哼着河北梆子《大登殿》,由桥洞下骑来,远远地瞧见那姑娘正飞快地追赶着自己才收的徒弟,心里一乐,自言自语地说:“嘿;眼下什么都改革啦,连谈恋爱都反了个儿,从前小子追丫头,如今丫头追小子。‘金牌那个挑来,银牌那个选……’”他又唱上了。
他唱得挺响挺够味。惹得好多过路人瞧他。
赵师傅自有他自己的乐趣。谁管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