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我手就这个德行。我知道它是好鸟儿……”
“可你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赵师傅说。
老孙点点头:“那倒是。您指点指点。”
“它这是洗澡受了寒。”赵师傅说。
长发小伙子一听,把车子往人行道上一架,奔向赵师傅。
“鸟儿还洗澡?”他问。
赵师傅看看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讲课似的:“啊,鸟儿跟人一样,也爱干净。你给它们洗洗澡,见了水,小家伙儿们高兴着呢。可有一节,洗完了,得赶紧用软和毛巾把毛儿擦干了,等干透了才能提着往外遛。要不,一过风儿它就受寒。这位就是。”他朝病鸟一指:“你瞅,它缩肩搭臂,双翅紧抿,那是它内里有股寒气,浑身发冷。”
“烤烤它不行吗?”小伙子问。
“那你等着吃烤铁雀吧。”赵师傅说:“内有大寒,外加大热,寒热夹攻,小命儿归天。你呀,三青子一个。”
“是,是,那怎么办呢?”小伙子还挺虚心。
“受了寒,胃口就不好。瞧它,不爱吃食是不?”
“是,”老孙也走过来,竖起了耳朵。
赵师傅瞧瞧身边的一圈儿人,来了劲儿,侃侃而谈:“鸟跟人一样,胃口不好,营养就跟不上,身子骨儿就更虚了,抗病抗灾儿的能力必然下降。”他侧过身来对老孙说:“这鸟儿要是还在你手里,不出一个礼拜,玩儿完。”
“那是。碰上您,它算起死回生了。”老孙说。
赵师傅回头对刘老说:“您呐,回去给它喂点儿活食,少吃多餐,给它开开胃,然后在笼子里铺上热砂子。炒热了,匀匀地撒上。可别太烫了,隔几个钟头一换,把宠子挂在屋里头。让它那点儿寒气,慢慢儿从内里散出来,再吃好喝好,您再瞧,啧……”
刘老和所有的听众一齐点头,发出一声从心底冒出来的长音儿:“哦……”
“嘿!”老孙乐了,忽地一指挂在砖垛边上的一只笼子,笑着说:“赵师傅,您还说我外行呐。瞧您,也弄了个母仔,还在这儿挂着呐,哈哈哈。”
赵师傅也笑了,指指老孙:“你懂什么?这是个引物儿。有两只鸟儿老不爱哨,我拿它当个引子。鸟儿跟人一样,小伙子见了姑娘,老爱显白。公鸟儿见了母仔,就嘁嘁喳喳,竞争着叫唤。爷们儿,学去吧,学问大了。”
老孙不说话了。小伙子惊奇地张开了大嘴。
暮色开始降临,鸟不叫了,人工降雨机也不喷了,只有自行车的长龙响着杂乱的车铃。
养鸟的老人开始心满意足地回家。家里有灯光,热菜,温酒等着他们。
老孙也走了。
赵师傅却不走,长发小伙子站在他面前,谦恭地讨教。赵师傅也格外耐心,掰开揉碎地给他讲养鸟的知识。
“遛鸟,其实是遛人。”赵师傅说,“老人们退了休,干嘛去?整天在屋里猫着?人口多,房子窄,老少几辈心思不一样,还不闹矛盾?买两鸟儿,提出来遛遛,又遛了鸟儿,又活动了腿脚。到了会鸟儿的地方,还能交上朋友。这儿各行各业都有。这不,前天,在这儿常遛鸟儿的老韩,老伴躺下了。我们这帮朋友全去帮忙了。一口酒不喝,一支烟不抽,朋友嘛!”
灯亮了。一簇簇兰花般的路灯,照着地面儿,和还微微透红的天际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