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观点还值得进一步探讨,"狄更生沉思地用手指轻叩,额头,"颓废,是心理和精神的形态之一种,如果它获得了精妙绝伦的表现形式,就不能说它不是不朽的。"
"然而它终究不是推进历史的积极动力。"林宗孟说。
"您是正确的。可是,您不是指时代价值而言,而是指历史功用而言了。"
"瞧!一个头顶牛奶罐的姑娘,身材多么窈窕啊,走路姿态美极了!"徽音插进来说。她不希望爸爸和狄更生伯伯吵起来,尤其是今天。他们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虽然他们是极为投契的好朋友。
志摩放下茶杯。"狄更生先生,上次去中国,可曾收集几项您喜爱的中国帽子?"
"收集了,带回来好几项呢,可是一到伦敦,就被朋友们要去了,他们都爱不释手。一位老伯爵甚至戴了它去参加舞会。我自己却一项也没有了。"
"我写信回去,让家里给您寄几项来。"
"谢谢。请预先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
"啊,这辆汽车好像是上一世纪的,真好玩!"徽音对着窗外喊道,又转过头来,"狄更生伯伯,徐兄送您中国帽子,您该回赠他一项英国帽子吧。"
"高顶礼帽,法蓝绒便帽,还是嵌金丝睡帽?"
"我代他回答,"徽音抢着说,"他要黑色的方帽子。"
"哦,是这样!志摩先生,我想给您一个提议。"狄更生用他那炯炯的双目注视着志摩,似乎直窥他的肺腑。
"谢谢。我多么愿意聆听先生的导引。"
"我要说的是:您是一个诗人。"
"啊!您也这样说!美国的汉金斯教授也这样说过!"志摩击掌惊呼道,"可是,这不会是一种调侃吧?我可是连一行诗也没有写过呢。"
"您虽然没有写过诗,但您却诗趣横溢。"
"气质是诗,谈吐是诗,举动是诗,连呼吸也是诗……"徽音调皮地甩动着双腿说。
"徽徽!"宗益笑嗔道:"不要淘气!"
"志摩先生,我看,您不必再在跟你的气质性格不合的政治经济学上浪费精力了!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想介绍您去牛津或剑桥学文学。你将在那古老、庄严、肃穆、深沉的氛围中真正找到和认识自我,看到人类又明变迁、发展在一些伟大的心灵上的折光……不当的抉择是人生的莫大错误。"
"哦……"志摩抬起头,双眼似乎穿过了墙上的壁炉注视着遥远的地方,"……到了伦敦,我的确感到政治经济学踉我的气质天性是格格不入的,就像欧美的政治思想和改造社会的方案之于国的政局现状那样地格格不入……这样学下去,也很难有所成就……"说着,他起身在室内踱起步来,"自从认识了西滢和徽徽,我接触了英国文学,说也奇怪,我发觉自己就像溶质遇到了特定的溶解液,全身心都溶融在其中了……"
"哟!我可没有用角匙把你像粉末似地一匙一匙投进液体里去……"徽音用着优美动听的英语说道。突然,她又转身对着窗外人声喊着:"格林!给我那一束紫罗兰,就放在门廓里好了!"边说,边掏出两个便士扔了下去。
"好吧!去牛津或剑桥!读文学!"志摩突然停步,决然说,"不过,这要辜负爸爸的一片苦心了。也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爸爸总能原谅我的!但是,牛津……剑桥……我都很陌生,不知哪一所学校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