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小曼说:"眉,我有了你,什么都不要了。文章、事业、荣耀,我全不要了。诗、美术、哲学,我都想丢了。有你,我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缺陷,还有什么再需要的呢?我现在什么人和事都不问,单求挠住这甜蜜的时刻!"
其实,这只不过是志摩的一时热情化成的一种诗意的呢语;从另一种角度看,又是他的一种小小的狡猾和探测小曼的戏语——要他丢掉文学和艺术,就像要鱼儿离开水一样的根本办不到。
小曼听了,皱着眉,吃惊地瞧着志摩说:"什么?这,可是你的心里话?你的情意我感激,可你的意志消沉却使我失望!"
"你当少奶奶,我做大少爷,吃喝玩乐,在这山明水秀的江南胜地享受一辈子,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哼,"小曼沉下了脸,"我拼却受千人骂万人指责离开王赓嫁给你徐志摩,就是为了到达小镇上来做少奶奶?你,有了我,真的连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的诗也不要了?任公老夫子在我们婚礼上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吗?"
志摩忽地跳了起来,“我试探你的,徐志摩没出息,可还有个逼他有出息的贤夫人呢。"
小曼用力将他推开。"你怎么这样浅薄,想得出用试探的方式来衡量我们的关系?这是危险的游戏,我很不喜欢!"
志摩看到小曼的眼睛里有泪了,赶紧解释:"眉,千万别生我的气……"
夫唱妇随的上进生活开始了。
小曼说:"我的基础太浅,想做学问,还是从头开始吧。你说,我先学什么好呢!"
志摩、想了一想说,"你既然已经学了画,就往这条道上走下去吧,这也是一门很好的艺术。我写诗,诗中有画;你作画,画中有诗;这样,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了吗?"
小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嘴,可以上天桥去说相声了,什么事儿都往"爱"字上牵,又牵得那么妙。"
"这也是妙手偶得……"志摩洋洋自得地说,"好,说正经的。作画,我没法子指点你,还得你自己用点功。可是,大凡画家,书法皆有造诣,诗词亦有功夫,我看你就认定这个目标罢。"
"好!"小曼高兴地说,"我也很喜欢写小楷的……不过,手里没劲,写不多便要手酸眼花……"
"这不行。字是要苦练的。我小时候没好好练,现在写出这一手劣字来,自己看了也脸红。你的字犹如你的人,娟秀而又福相,出手就不见。不过,还得好好下点苦功……"
"写什么帖呢?"
"帖?我家有现成的。"
志摩忙去书斋里找来了明拓本的王献之小楷《玉版十三行?》。
"瞧,这本东西,可以上博物馆的……给你!不过,当心别溅上墨汁了。"他又去找来一个装银盾的玻璃匣,用一个红木座子把帖架着放在匣子里。
"笔呢?"小曼又说。
"笔……我用的几支都不行,我去账房间看看有没有新笔?"
小曼掩口而笑。"真是商人之家……账房间的毛笔能写字吗?我的北京老家倒有,都是戴月轩的贡品……要不,就近到湖州去买些来吧,反正要用的。"
"买什么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