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日晚抵达山西太原。二十三日泰戈尔在文瀛湖公园演说,志摩作翻译。他们参加了各教育机关举行的欢迎会,并游览了晋祠。
五月二十八日,志摩陪同泰戈尔回到上海。
再见,古老的国度,热情的人们!我带着美好的记忆去了。
志摩站在老诗人身边,在海轮甲板的栏杆旁,看着渐渐退后的码头和送别者,告别了上海,告别了中国,东渡去日本访问。
"亲爱的老戈爹,您在中国,有什么东西遗落吗?如果有的话,我以后邮寄给您。"
"没有。没有什么了,"泰戈尔慈爱地望着志摩,"除了我的心之外!"
日本之行,志摩留下了许多洋溢着忧时伤国之悲的诗篇。给予他极为深刻的印象是日本在遭逢大地震的灾难之后,全国上下埋头苦干重建家国的勇气和毅力。对比中国的腐败政局,他不能不感到一种切肤之痛。
结束了在日本的访问,志摩专程送泰戈尔到香港。
两入依依不舍地在香港握别。
"我爱中国,爱你们的人民,爱你们的一切。梁启超先生替我取的中国名字竺震旦,我太喜爱了。我想给你取个印度名字USIma——素思玛。这样,我是半个中国人,你是半个印度人。"
"谢谢您,老戈爹!我也喜爱这个印度名字。但愿从此开始,我们两大民族有更多的交往和更深的友谊。"
"好极了!亲爱的孩子,素思玛,我在中国所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中,你的友谊是其中之一。"
"您给予我生命的启示,我从您身上获得了创造的灵感,你永远是我的老戈爹。"
"你是个极有才华的诗人。我忘不了在离别日本时你创作的那十八首绝妙的好诗里的最后一首。这几天,那几行美丽的诗句,一直在我心头萦绕。我用我的彭加尔声吟诵给你听: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沙扬挪拉!
这首诗,我相信,如果让一位日本少女来低声吟唱,那一定更动人了!"
泰戈尔拥抱志摩,吻他的前额。
"孩子,跟你分别,我心里充满忧伤。我们还没有分开,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了。"
"我的老戈爹,只要您愿意,您给我来信,不论您在什么地方,我都赶来同您相会,哪怕是天涯海角。"
"我……明年春天,想出外作一次游历。那么,我们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同游欧洲吧。你能出来吗?"
"能!即使辞去我的职务,我也一定赶来同您相会“
"徐先生,"恩厚之握着志摩的手说,"现在让我用英语吟诵您的(沙扬娜拉),作为对您的告别辞吧。"
泰戈尔用彭加尔诺,恩厚之用英语,不断地重复着沙扬娜拉。——沙扬娜拉,沙扬娜拉,不同的语言抒发着同一的情傣。人与人之间,也许相通永远大于隔阂。
《+》
从日本回国后,志摩去庐山小住。
庐山的真正神髓在于它的灵秀、清丽、明净。那一泻三千尺的飞瀑,那出神入化的云霞,把一个淡雅绝俗的意境带到志摩的心里,使他的灵魂又得到一次洗涤。他住在小天地近处的一个寺庙里,每天清晨看着烟云从自己的脚下升腾而起,俯视那"百滩度流水"的风光,尽量的让清冽的新鲜空气充实胸肺,把一腔恶浊的碳酸气吐出去,又倾听着万壑松涛应和着引得回声四起的明流鸟鸣,他陶然"忘机忘世"了。
远离了现实生活,远离了喧嚣的尘世,志摩感到一种超脱的愉快。世间的悲欢离合,仿佛都候然消除了,大自然的旖旎风光,丢弃了他作为一个成人的种种倾扰,将他的活脱脱的孩童本性从层层外壳中剥了出来,他引吭高歌,他登高舒啸;他奔跑,他蹦跳;他跟白云对话,与小鸟倾谈;他快活得像一头重返林泉的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