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退出了舞台。志摩站在扮演春神的宗孟的身边,凝视着徽音那交融着痛苦与欢乐的表情,听着齐德拉从生命深处迸发出的絮语。
齐:我不像我拿来祭献的花朵那样的完美。我有许许多多的瑕疵。我是这条广大世路上的旅客,我的衣服垢污,我的双脚被荆棘刺伤流血。我到哪里去得到花朵般的美丽,一瞬间生命的无理的美妙呢?我骄傲地给你带来的献礼,是一颗女人的心。在这里面,一切苦乐都聚在一起,一个尘土的女儿的希望、恐惧与羞惭;在这里面爱情奔涌着向着不朽的生命挣扎。在这里面有个高尚而伟大的不完全。
你听见了吗?爱神!你匆匆退出了舞台,难道永远不再在我的生命道路上出现了,从此不再让你的光辉照着我足下的路途?我这一切的呼唤都是给你的,愿你听到,愿你接受,愿你带着它永远地离去……多么动人的声音,多么真挚的语言和感情,但这一切都不是给我的……
当志摩听到王子阿俊那大声地说道"爱人,我的生命圆满了",他哭了,那么伤心地哭了。忽然,他感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一股热流传递到他的心里。这是他身边"双格老人"的手。
(九)
五月二十日晚间,志摩陪同泰戈尔一行离开北京,前往山西省参观访问。
在灯火通明的火车站,泰戈尔向北京挥手作别,志摩向徽音挥手作别。
接连数天的重新接触,志摩心头的死水又激起了涟游。他无法不时时感受到徽音的气质与风度的魅力的吸引,他无法不让情与爱的新芽嫩叶从心灵的朽枝上萌发出来;但是,他又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地向她倾吐衷肠——他知道,她已是属于思成的了。
徽音站在欢送的人群中,头裹一条薄纱巾,风姿绰约,气度雍容。抛看出了志摩眼中的伤感和黯然,她用她的理解、宽容、持重和蕴静的眼神抚慰着他。
"再见!再见!"
"旅途愉快!"
"多谢!谢谢!"
宾主在互致离情别意。
志摩无限惆怅地向徽音慢慢挥手。
"志摩,再见!"徽音向车窗跨前一步,诚挚地喊着。
志摩把头扭过去。突然,他飞快地打开黑色公文包,抽出一张笺纸,从襟袋里拔出自来水笔,刷刷地写起来:
我真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好几次提起笔来想写,但每次总是写不成篇。这两日我的头脑只是昏沉沉的,开着眼闭着眼都只见大前晚模糊的凄清的月色,照着我们不愿意的车辆,迟迟的向荒野里退缩。离别!怎么的叫人相信?我想着了就要发疯。这么多的丝,谁能割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汽笛声出其不意地尖叫起来,火车车头烟囱里冒出一股浓浓的白雾。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吹起哨子,挥动小旗。簇招在火车车窗下面的送客往后退了两步。
志摩一下子愣住了。
他探头出窗。徽音在向他挥手。
一阵震动,火车启动了。
志摩怔怔地擎着没有写完的信,对着徽音,悲怆的热泪涌了上来。
车轴铁轮发出节律的轰响。站台上的人退后了,远了,模糊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搭上了志摩的肩头。另一只手抽掉了他手中的信纸。"给我吧。"
志摩猛然回头:是恩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