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啦,李哥,你不用多说啦。哪怕一天喝一顿稀糊涂,没有糊涂喝挖草根充饥,我姓袁的也要跟着你下劲儿练兵,整饬军纪!”
自成半开玩笑说:“目前确实困难得很,可是你不要害怕。活人不会给尿憋死,困难能把咱们压扁么?只要咱们自己不泄气,挺起腰杆来,压不扁的,放心!”
“看你说的!两军阵上,枪对枪,刀对刀,眨眼人头落地,我袁宗第从来没害怕过,会能够在困难前直不起腰杆?李哥,以后你倘若听见我说出一句害怕困难的话,就叫我头朝下走路!”
大家都笑了起来。李自成轻轻地叹口气,意味深长他说:
“像咱们这号从枪刀林里混出来的人,在沙场可以视死如归,毫不含糊,就是有人害怕过困难日子。摇旗在沙场上什么时候装过孬?可是一看商洛山中的日子困难,熬不住苦,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在困难面前挺起腰杆不泄气,并不是容易的,这也是磨练啊!”
这几句话说得大家点头,高一功望望闯王和刘宗敏,说:
“目前既要养兵,也要养民,既要为目前着想,也要为明年荒春着想,光按照现在筹措粮食的办法是不行的,你们两位可想出来什么好的法儿没有?”
刘宗敏用拳头在桌上猛一捶,大声说:“有!赶快攻破几个富裕山寨,不愁没有粮食!”
闯上接着说:“只要咱们能攻破两三个防守坚固的山寨,其余的山寨就不敢不借给粮食。如今离年底只有半个月了。咱们必须在年底以前至少攻破一个山寨,好让将士们和老百姓快快活活地过年,”
一听说要进攻山寨,袁宗第和李过的情绪立刻振奋起来,齐声说好。李过说:
“近来弟兄们在背后嘀嘀咕咕,大家盼望的就是这件事。如果下令叫他们明天去攻寨,包管今晚上就高兴得不肯睡觉。”
袁宗第说:“闯王,你决定先攻哪个山寨,把这个活儿交给我行不行?”
自成笑着说:“你另有重要活干,这件事暂时不要你去。”
“要我干什么活儿?”
“剿匪。”
“什么?”
“剿匪!”自成带着气愤说。“这些大杆子,小杆子,零星刀客,小贼毛子,不能打富济贫,只会苦害良民。老百姓有几升粮食也给他们抢去,牛、驴都快给他们抢光啦。这样下去,老百姓如何能活得成?咱们也叫人劝说过几个大杆子头儿,他们不听话,咱们既然在此地驻扎,就不许他们在这一带动百姓一草一木。有本事的去攻山寨,没本事的趁早滚远一点,咱们遇见官兵就剿兵安民,遇见土匪就剿匪安民。总之要叫老百姓活下去,活下去!”
李过说:“按说这些土匪确实该剿,只是,二爹,会不会有人说咱们是大鱼吃小鱼?”
“这不是大鱼吃小鱼,是一正压百邪。”
刘宗敏对宗第说:“老袁,给你三百人马,限你在年底前把方圆几十里以内的贼娃儿收拾干净,开年后再收拾远处的。近一个多月,咱们越是宽容大量,他们越是肆无忌惮。火星爷不放光,不知神灵,你要多砍几颗脑袋!”
袁宗第向自成问:“派谁去攻打山寨?”
自成回答说:“请玉峰哥去,捷轩和补之事情多,离不开,只有玉峰眼下没有多的事。”
关于先攻哪个山寨,闯王近些天总在考虑,已经考虑成熟了。离老营不到二十里路有一个宋家寨,十分富裕,但一则因为寨子在山头上,地势险峻,并且每次向寨中借粮,寨主宋文富都小心应付,如期送到,所以虽然这个寨位置在“卧榻之侧”,相离很近,但闯王决定暂不攻打。从这里往西去大约有七十多里路,有一个山寨名叫张家寨,住有三百多户人家,寨主姓张,家有几百顷田地,在商州和西安还有当铺,富而不仁,鱼肉一方。另外还有几十家姓张的虽不似这家豪富,也都很殷实。近来有很多邻近富户,为避土匪,搬到这个寨里居住,使寨中增加到四百多户,男女老少人口在两千五百以上,寨的位置是在一座小山坡上,并不险峻,只是乡勇众多,防守严密,不是熟人谁也不能进去,寨主张守业自恃手下乡勇众多,时常派乡勇出来剿匪,同附近的大小杆子结成死仇。农民军两次送信借粮,他都置之不理。李自成决定先攻打这座山寨,不仅为着它富甲一方,也为的先攻下它有敲山震虎的作用,使别的山寨不敢再抗不借粮。但是以今天义军的力量要攻取这样的山寨,显然是十分困难,简直是没有谱儿。除刘宗敏已经知道自成的妙计外,其余的人都感到奇怪,用疑问的眼色望他。田见秀一直没说话,这时因为担子放在他身上,忍不住问:
“你给我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