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笑着说:“想反对李王也不容易,是不是?”
杨珅接着说:“还有,我军从宁远护送进关的眷属百姓,号称五十万,实际有二十多万,暂时分散安插在附近几县,根本没有安定;以后怎么办,我家伯爷不能不为这付沉重的担子操心。所以降与不降,不能不与众将商议。只要你们多留一天,我们还要认真密商。”
唐通说:“子玉,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们奉命前来劝降,倘若贻误戎机,吃罪不起。”
吴三桂站起来向两位客人说道:“请两位大人随便再饮几杯,愚弟去内宅片刻,马上就来。”他拱拱手,往后院去了。临离席时,叫杨珅随他同去。
平西伯在山海卫的临时行辕,二门以内的西厢房分出两间,是吴三桂平时与几位亲信将领和僚属密商大事的地方,通称签押房,又称书房。实际上吴三桂不读书,这房间中的架子上也没有摆一本书。他先在椅子上坐,命杨珅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小声说道:
“子玉,你方才对唐通们说的几句话很得体,既使他明白我们在降不降两个字上怀有苦衷,也告诉他们像这样大事,我必须同部下重要将领和文职幕僚商量,目前还未最后决断。给唐通们一点盼头,就可以留他们在此地住两三天。据今日所得沈阳探报,多尔衮将率领清兵南下,攻进长城,这一用兵方略是已经定了,大军启程的日子也很快了。我们务必想个主意,将他们留下两三天。只要他们不回到北京向李贼回禀我们不肯投降,李贼就不会前来。一旦清兵南下,这整个局势就变了。一边是清兵,一边是大顺兵,让他们在北京附近二虎相斗。我们是大明平西伯的关宁兵,以恢复大明江山为号召,正是大好机会。你的点子多,如何让唐、张二位在这里停留三天?”
杨珅略停片刻,含笑答道:“伯爷,据我们连得探报,多尔衮继承皇太极遗志,决意兴兵南下,必将与大顺兵在北京东边发生血战。俗话说,‘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李贼从西安孤军远来,后援不继,在北京立脚未稳,又失民心,必非清兵对手。钧座所言极是;目前一定要想办法使唐张二位前来劝降的大顺钦差在此地停留三天。他们停留三天,返回北京路途上又得六七天,那时多尔衮率领的清兵大概就进入长城了。”
吴三桂问:“如何将他们两位留住?”
杨珅回答:“请钧座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你有何主意?”
“从唐张二位大顺犒军和劝降钦差的谈话中,我已经明白,他们虽然投降了李自成,却同李自成并不一心。这一点是我原来没有想到的。既然李自成能够用他们前来劝降,钧座也可以用他们对李自成施行缓兵之计。从现在起,请钧座不再说决不投降李王,只说这事十分重大,还得同麾下将领和幕僚认真商量,等到商量定局,大家都同意投降大顺,立刻就向李王拜表称臣,恭贺登极。拿这话留住两位钦差,估计不难。”
“这话,他们会相信么?”
“会相信。”
“何以知道?”
“钧座一直将步子走得很稳。第一,钧座始终没有为先皇帝发丧;第二,始终没宣誓出兵为先帝报仇,为大明讨伐逆贼。这两件事,为钧座留下了很大的回旋余地,可进可退,比较自由。眼下同他们言谈之间,伯爷不妨拉硬弓,表示世受国恩,父子两代都是明朝大将,自己又蒙先皇帝敕封伯爵。后来形势危急,先皇帝密诏勤王,星夜驰援北京,只因路途耽搁,致使北京失守,先帝身殉社稷,钧座深感悲痛,所以迟迟不肯向李王拜表称臣。今日蒙两位钦差大人,携带牛丞相恳切书信,并携带重金,宣示李王德意,前来犒军劝降。已经有一部分关宁将领深受感动,开始回心转意。先皇帝已经在煤山自缢殉国,明朝已亡,只要大多数将领和重要幕僚愿意归顺大顺,钧座也将随大家心意行事。但这事不能仓促决定,总得同关宁的重要将领和重要幕僚再作商量,不可求之过急,引起部下不和,对事情反而不好。”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说道:“这话倒还婉转。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