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田笑了,说:“你老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新政委是谁?明摆着的嘛,虚席以待,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张普景嘿嘿一声冷笑问道:“老王,这话是你说的,还是老杨说的?”
王兰田说:“你自己琢磨,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就不是我说的,也不是老杨说的,那就是狗肉说的。说句良心话,你们二位肩上的担子不轻,这个分区的工作主要靠你们二位支撑。重大问题一定要开党的会议研究,坚决反对个人英雄主义。我们还是要坚持党指挥枪的原则,坚持政治委员行使最后决定权。这一点,我们也会向梁大牙同志说清楚的。”
窦玉泉说:“上级考虑得很周到,一颗心向党敞开,我相信我们会同梁大牙同志很好配合的。梁大牙同志刚接手,情况可能不熟悉,我可以多干一点。等他全面掌握了情况,再逐步放手。”
王兰田兴奋地说:“我和老杨要你老窦的就是这句话。我也给你交个实底,六分区缺司令员,我们推荐的是你,但是你现在不能走,你要把梁大牙带上一程,可以撒手了,那时候根据你自己的想法才决定调还是不调。你们二位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普景站起身子,看了窦玉泉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是没有问题了。任什么职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革命。”
窦玉泉说:“该说的都说了,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老话,老王老杨你们放下心来,轻装上任,我老窦要做半点违背组织原则的事,你们拿枪毙了我。”
…………
在整个分手饯行的场合里,只有一个人始终缄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他就是江古碑。
江古碑没有张普景那种豪气和倔气,也没有窦玉泉那种深思熟虑的涵养。在“纯洁运动”中,他是表现最积极的,他甚至还对梁大牙和朱预道非法动刑,如今梁大牙来当分区司令员,他虽然主要的精力是放在特委方面,但还兼着分区的副政委,离开了分区部队,特委就寸步难行。梁大牙能不能给他好脸,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十四章
六
杨庭辉和王兰田策马飞奔在山道上。赶到陈埠县大队驻地的时候,东方闻音正在组织大队部的官兵学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战士们大多文化不高,当然更谈不上音乐感觉了,咬词不清且五音不全,但是积极性无一例外地很高,一个个脸膛憋得通红,直着喉咙吼,参差不齐的调门争先恐后地蹿出来比个高低。
东方闻音红晕着脸蛋,帽沿下一绺湿漉漉的秀发落下来,贴在汗珠细碎的脸颊上。随着胳膊的挥动,一对天然的酒靥荡漾出青春的蓬勃朝气。自制的土布军服很得体地穿在身上,腰间束一根牛皮武装带,一副高挑的身段便又平添几分别致的英气。见首长们到来,东方闻音便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跑到场地外面去敬礼。
杨庭辉同王兰田对视一眼,乐呵呵地笑道:“嚯,我们的小政委长大了,把这些庄稼汉们指挥得服服帖帖,不简单啊。好像也长高了一点。看来陈埠县的水土就是养人啊。”
东方闻音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说:“陈埠县的水土也是凹凸山的水土啊。凹凸山的水土把两位首长养得更高,都高到凹凸山外去了。”
杨庭辉看了看王兰田,两人心照不宣,同时笑了起来。
“咦,梁大牙呢?”杨庭辉问。
东方闻音伸手一指:“看,在那儿。”
沿着东方闻音手指的方向,杨庭辉和王兰田看见了一间草房,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好像是梁大牙和宋上大、马西平等一拨子人。
“他们在干什么?”
东方闻音狡黠地笑了笑说:“首长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杨庭辉扬掌一挥:“走,看看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个人,缩头缩脑地弓着腰,急急忙忙地蹿出门外,怀里还抱着一个物件,样子十分鬼祟。此人蹿到太阳底下,将捂在物件上的那只手挪开,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工夫,又将手重新捂上,再掉转身子往回蹿。
杨庭辉断喝一声:“梁大牙!”
梁大牙全身心都在自己的忙活中,冷不防被人一叫,激灵了一下便站住了。看清了来人,就龇牙咧嘴地咋呼开了:“我的个天,首长们咋说来就来。”转过脸就去瞪东方闻音:“你这个坏妮子,首长们来了,也不提前通报一声,径直就领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存心害我挨批
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