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你把枪放哪去了?可把妈吓死啦!”
娟子看母亲余惊未消的样子,笑着轻声说:
“妈,是你拿的呀!”
“我?我什么时候拿的?”
“我就在他们眼前交给你的呀!”
母亲向包孩子的被单子里一摸,果然有一个硬东西,长叹一声说:
“你这孩子,也不早对妈说一声。看把我吓的。唉”!
“妈,靠墙根走!”娟子把母亲向旁一拉。
不远处噗噗一阵响,只见一辆三轮摩托车飞驶过来。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黑便衣腰插手枪的人,凶恶地瞪着一双鸡蛋大的眼睛,向行人扫视着。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有几个挑着菜担的小贩,和几辆拉大粪的木头车。卖零碎东西的摊贩,摇晃着货郎铃,发出当啷当啷报丧般的声音。
那辆摩托车猛冲过来,路上滩滩的臭水溅了人们一身。摩托车擦着大粪车驰过,拉车的老人被撞倒。那穿便衣插手枪的人跳下来,抡起枪带就抽打那老人,一面骂道:
“你这老家伙!眼睛长腚里去啦!砸烂你的骨头……”
开车的人叫说:
“郝队长,算了吧!打死他少个拉粪的。咱走咱的……”
母亲看着不由得浑身一颤,这才觉得走进了阎正殿一般的世界,到处阴沉得可怕!她拉了一下女儿,悄声说:
“娟子,从这小胡同过去。”
母女俩打量一会前面的一片青森的瓦房,听听里面的动静。母亲吩咐娟子抱着孩子闪到一边,就轻轻敲敲门。
不多会,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身子瘦小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母亲看着看着,一腿跨过门槛,禁不住颤声叫道:
“姐!姐姐……”
她再说不下去,抱着她呜咽起来。
那老女人惊怔一霎,也抱住母亲,大哭道:
“啊!妹子!是你……”
娟子听到哭声,忙走进门里,回身把门闩上。看着母亲和姨姨在抱头痛哭,也忍不住心酸,流下眼泪。她忙叫道:
“妈,你清醒些!这地方不能……”
母亲一听,立刻松手,擦着泪水道:
“姐,这是你那外甥女,娟子!”
“啊!娟子!都有孩子啦……”她抚着娟子的脸,又哭泣着说:
“哪阵风把你娘俩吹来啦?你们把我忘了……啊!多少年哪……哦,快到屋去……”
姨姨拉着妹妹和外甥女,哭起来没有头。母亲和娟子也很伤心,极力安慰她。忽然,这个衰弱的老人似乎想起什么,惊诧地看着她母女惶恐地说:
“啊,妹子!听说你们家都当八路,你上次差点被人打死。我那时真心疼死啦!妹子,你怎么敢领孩子到这来?我老了,不用你们来看啊!为我坏了你们……”
母亲和娟子说了很多宽慰话,才使吓坏了的老人平静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娟子放下碗筷,对表兄和表嫂严肃地说:
“咱们两家有几年没走动,我和妈特地冒生命危险来看我姨和你们。你们都知道,咱是八路军的人。可先得说明白,谁要走了信,坏了我们,那时你们不管亲戚,咱也顾不得了!”“孩子,别说这些啦!”姨姨哭着说,“这些孩子都规矩,就是你那不正经的表姐……唉,她原也是个懂事的闺女,就是架不住坏人的引逗。我也心疼着她啊!”
母亲一面喂菊生吃饭,一面说:
“把话说头里也好,省得过后难收拾。我早也知道这几个孩子都老实,是人也向着自家呀!”
“姨说得对。”娟子的表哥是个忠厚的人,老实地说,“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管。”
表嫂是个精明好心肠的女人,很会亲近人,嘴很甜。
“姨姨,把孩子给俺喂吧,你好吃饭。”她从母亲手中接过菊生,又对娟子说:
“好妹妹,你就和姨姨放心多住几天吧,咱们是谁和谁呀!”
娟子和母亲晚上和姨姨在一条炕上睡。母亲睡觉最警醒,一会给菊生喂喂奶,一会到院子里听听动静……
第二天上午,德松来了。他把那边的情况告诉给娟子。孔江子在特务队当副队长,他是伙夫;敌人的情报很快可以弄到;只是庞文的大印被杨翻译官带着,收得挺严,很难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