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栗为人犹如一只红萝卜球,他的主战的主张好像一层红皮,用手指甲把它剥去,里面雪白的萝卜心子就露出来了。他是战在皮外,和在心子里。其实从他本人的外形来看,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休,圆滚滚的一团被酒糟染得通红的鼻子,也很象一只红萝卜。何栗上台前曾受到太学生舆论的支持,后来太学生看穿了他的行径,撒回支持,改为斥骂攻击,并为他加上一个“红萝卜球”的绰号,从此他对太学生痛恨的程度也不下于唐恪和耿南仲等人。
不过他还是千方百计要把它这层红萝卜皮保牢的。原因是:他很明白,他之所以能够进入宰执之列,后来又代替了因一次夜出被老百姓打碎灯笼,因而被官家认为“失尽人心”的唐恪而跃居首相的地位,主要就因他有主战派之称。放一个主战派在朝堂之内,犹如在一大堆白萝卜中间搭进一只红萝卜,既可使官家放心,又可敷衍一下舆论,这个做法在第一次围城以来就行之有效。表面上的平衡不会妨碍主和派实际上的一统天下。
何栗一个积极的备战措施是在京师招募一支人数多至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六甲兵”。
事情是这样的:殿帅王宗濋麾下有一名叫做郭京的老兵,自言善于“使神役鬼”,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隐形潜身”之能,如使他招募一支“六甲兵”守备京师,金人不足平矣!
王宗濋把他推荐给首相何栗,何栗先还不相信,要当面试一试。他们在金殿之上进行试验。郭京带来了他的两名助手,一个是还俗的和尚傅临政,人称“傅先生”,一个是在东京街市上摆个摊头,挂起十多只葫芦卖药的道人刘无忌。他们用白粉在金殿地砖上划了许多个大圈圈、小圈圈,大圈圈外侧的左右边各画一道门,左门上写个“生”字,右门上写个“死”字。试验开始,郭京南面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傅先生手持铃铎,振动不已,蓦地刘道人奔出来,甩一个虎跳,头顶着地,双脚向天,沿着圈圈转了三圈。郭京喝声“住”。一只白白胖胖的波斯猫忽然从刘道人的衣兜里妙乎妙乎地爬出来,那壁厢傅先生也从衣兜内取出一只硕大无比吱吱乱叫的老鼠。郭京吆喝一声“生”,傅先生把老鼠放在生门,刘道人把波斯猫放进死门,猫鼠一齐进入大圈子星,彼此沿着小圈圈转来转去,相互盘旋,有儿次,猫儿老鼠擦身而过,老鼠丝毫没有畏怯图逃的样子,猫儿也象根本没有看见老鼠一样。这样足足表现了半刻钟,然后郭京又喝一声:“死”,猫、鼠交换了进口的门。老鼠一进死门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猫儿跳过去,一爪搭住,就把它咬死撕裂了。
试验成功,在一旁观看的大臣、内侍们莫不咄咄称奇。郭京趁终夸下海口道:“如依此法用兵,我入生道则番贼不能见我,番贼入死道,则束手受缚耳!”又说他就要到市上招募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兵,但论八字,不问技艺,只要推算得八字好的,即能入选。他们一上阵,金将粘罕、斡离不将尽成俘虏,驱之回城,大功告成,指日可待。
何栗对郭京深信不疑,郭京提出的要求,照单全收。果然不到十天,六甲兵就全部招募足额,屯于城中的天清寺。
有个同乡给主持城守的副宰相孙傅上书,掏出郭京、傅临政等人的老底子,还说“自古未闻以此成大功者,如今郭京等在京师为非作歹,万一失利,贻朝廷羞!”
孙傅把那同乡召来斥骂道:“天佑宋室,乃有郭京之异人前来相助,金殿试兵,某所亲见,岂有虚诈?你小子怎敢胡言?幸好你只与我说,此书若让别人见了,定坐你以诅师之罪,祸至灭族矣!”
那同乡见他无理可喻,只得逡巡而退。
耿南仲等主和派并不相信这等妆神扮鬼之事。他们在一旁看到了,心里暗暗发笑,表面上却附和大家之意,还祝贺何栗道:“有此神兵,京师防务无虞,此乃相公之洪福,今后,公但在城楼高枕酣卧、坐待捷音。此外与金人酬对之事,某等数人足以了之,公何虑之有?”
主和派不相信神兵,他们相信的是与斡离不做交易:我们既挡住了陕西、京南的勤王之师不使入京,你岂可不给我们一个好面孔看看?他们尤其寄托希望于康王、王云奉使斡离不军前议和一举。其中耿南仲表现得最积极,他同意渊圣之旨,儿子耿延禧被派为康王的随员,一同北上,吃一点苦头,富贵唾手可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四)
康王赵构是太上皇的第九个儿子,在兄弟行中,以干练和才学著称。
在宫廷这个环境中,特别在那“太平盛世”培育出来的皇子们基本上都是一种类型,不过随着各人的癣性、爱好、天分和成长经历,也可以略有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