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丁特起又来烦师师了。他把围城时期的见闻以及朝廷的种种荒谬措施都写在一本书里,说是要成为后世的殷鉴。他请师师替他缮写,并请她代想一个书名。师师不加思索就在书签上题上《泣血录》三个字。丁特起对这书名十分满意,后来这部书就以《孤臣泣血录》的名字行世。
同样的太学生,同样的爱国之士,丁特起愿以血泪救国,雷观却更愿意流汗。他和同舍生徐伟等以贫苦市民不能白白地消耗国家粮食为理由,建议他们巡行街头,查诘奸宄。这一条被批准了,从此他们就取得“诘奸”的权利。每晚出队,在街市巡查。“赈济所”这个以特殊形式出现的机构在东京人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
这时,军事形势更趋恶化,东京城已处在沦陷的前夕。
(九)
两次围城之役,在军事上有一个明显的区别:第一次围城的斡离不,采取政治攻势多于军事攻势,特别当宋方的西北勤王军抵达东京,在军事形势已经转为不利的情况下,他尽量避免接触,即使偶然攻城,也都是为政治攻势服务。第二次围城之役则不然。虽然没有停止过暗中进行的政治攻势,却显然以军事攻势为主。粘罕与斡离不合围后,截断了宋朝各处勤王军的来路,他们已无后顾之忧,就可以积极发动攻城战。可以说自闰十一月初一日攻城开始以来,无日不在恶战之中。
从闰十一月下旬以来,金军陆续填塞四围的护城河,攻城的重武器充分发挥威力,洞子、鹅车、云梯、偏桥、楼车、撞车等横冲直撞,在每道城门下都逼近城墙,或在半空中施放箭石,踞高临下地杀伤城头上的宋军,或施放火箭,焚烧城楼,或在城下用撞车猛撞城门,在军事上占到绝对的优势。只要一处得手,大功可成。宋军的抵抗已濒于绝境。
攻守战的高潮发生于闰十一月二十四日。那天,斡离不、粘罕发下狠心,把全部女真兵、契丹兵、奚兵、室韦兵、渤海兵都调上第一线。连后备的汉军兵马也调上前线,作为佚役之用,后营为之一空。所有高级将领都奉到命令,分段指挥攻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猛安以下的中下级将佐,都责下军令状,今时攻城不效,甘受重罚。这种大规模的孤注一掷的攻城战,在女真建国后的二十年军事史中确是空前未有之事。
围城初期,曾连续下过几场雪,后来天气转阴转冷,对金军的填河活动十分有利。廿三日黄昏后,天色凄渗,彤云密布,起更以后,忽然又下起一场入冬以来最大的雪。到了清晨,积雪竟达二尺的厚度,这显然会给进攻的一方带来更多的不方便。但是他们决心下得如此之大,不愿意临时再改变命令。粘罕为了鼓励士气。不顾事实地宣称:
“雪势如此,如添二十万生兵。”
战争本身就是丧失理智的活动,一句骗不了小孩的谎话,有时竟可以骗过十万人。金军的将帅战士们也宁愿相信粘罕的话,大家整理好队伍,踏着大雪纷纷整队而出,攻城的重武器也全部出动,迅速就造成全面展开、百道齐攻的巨大声势。
战争一开始,东壁守将统制官高师旦就被金军的劲矢射死在曹州门城楼上。提举东壁守御的文官孙觌一见大惊,急忙逃下城楼,东城大乱。金朝的金牌大将刘安乘势架起云梯,正待爬城而入,幸得四壁策应使吴革带了一队民兵赶到。他指挥部众以大炮猛击,把刘安打死在城下,稳定了东壁的形势。刘安是斡离不手下的重要谋臣,今天他代替连日攻城不下的挞览指挥东壁的攻城,可见斡离不对他畀任之深。把他打死的这一炮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这一天的攻击中,东城门一带的金军攻势已挫,始终没有构成重大的威胁。
战争的重点在北壁,斡离不亲自参加封邱门的进攻,金方东路军重要将领都在这一路指挥作战,使用的洞子、鹅车达一百余辆,占全军所有的半数以上。
这时首相何栗、副相提举四壁守御史孙傅都已躲得不知去向。只有四壁守御副使张叔夜尚在南城与粘罕对战,无力兼顾其他各壁。主持北壁的大将姚友仲受到如此严重的攻击,竟不知道向何人去告急请援。后来别人告诉他,吴革在东壁,他也派人去告急。吴革告诉使者说:
“高统制战死,孙御史逃走,东壁竟无人主守。今吴某在此承乏,勉强支吾,手下无兵可调。寄语姚都统今日之事,吴某与都统唯有相勉以死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