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牢牢记住您的指示。”
“不,要记住毛主席的指示,最高指示,一切以最高指示为标准。”
“那当然。”
“我们一起走吧?”部长拉开房门。
“好。”
“等等,”他又把房门关上,最后叮嘱范子愚说,“你回去,他们要问你谈了些什么,你就说,我通知你派代表来处理黑材料问题,其他不要讲。懂得吗?对谁也不要讲,没有好处,阶级斗争复杂。”
“是!我一定。”
“不过……”江部长沉吟着,“那个赵……赵什么?”
“赵大明。”
“对,那个小赵,我倒是很想找他谈一谈。呃……算了,你不要跟他讲,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说完拉开了房门。
他们走出招待所,一路上谈些关于样板戏的问题。江部长大发议论,他认为《沙家浜》里的阿庆嫂演得最好,对立面的刁德一也相当不错,那是个人材。范子愚也附和着他加油添醋,个别的时候还来一个表演动作,引得错身走过去的军官和战士回过头来看看他们的背影。
江部长忽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指着围墙和水沟说:“你看你看,红海洋变成这样了。”
范子愚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不仅是围墙,所有建筑物的墙壁,一夜之间都变成红的了。昨夜大雨横飞,那用红土写在墙壁上和宣传牌上的语录和标语,都被洗得泪流满面,有的干脆红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路面上、墙脚下、水沟里,凡是水经过的地方都是一片通红。尤其是大操场,因没有用完的红土堆放在那里,一场大雨洗来,冲得全场都是。整个军营变成红的了。
前面走来了几个人,一路看看停停在争论着什么。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前面的一个就是那位管理处的胡处长,后面的是几个年轻干事。
渐渐听得到他们的讲话内容了。
一个宣传部的干事说:“您看,您看,成什么样子了。”
“您看,连水沟都是红的。”另一名干事说。
“你们看操场。”
“哈哈哈哈……!”胡处长大笑起来,“这就好了,太好了!你们不是要红海洋吗?这还不红?又省得费劲,不要你们去一笔一笔涂了。好!红海洋,好!”
“您对红海洋活动怎么是这个态度?”有一个干事气愤地责问。
“什么态度?我的态度还不好啊?两大卡车,你们用都用不完。天要作怪,怪我?又不是我把它洗掉的。你们快点给我洗掉,谁写上去的谁给我洗,趁着没有干。房子是我管的,我管的这些房子都不许把墙搞脏了。你们看这还像个军营吗?成了个马桶铺,到处都是红的。娘卖X的!这些年也不打仗了,当兵的连屁也不懂,营房搞成红的,还怕敌人找不到目标?你们快点给我洗干净!谁画上去的谁给我洗。”
“要用油漆就不会搞成这样了。”一个干事说。
“油漆,那更不得了。写上去了你来刮?你刮得掉?”
“您怎么老是想到要刮掉呢?”
“你晓得屁!这样的时兴我见得多了,一阵风一吹,就是一个新花样,过几天又要擦屁股。你当了几年兵?你晓得什么?趁早,快给我洗干净。”
江部长和范子愚走过来了。早就气得脸都涨红了的江部长强忍住气,走过来搭话:
“怎么啦,胡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