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四兵团直属队今天在大操场召开公审大会,通知的开会时间是下午两点半,除留下值班和值勤的人员以外,其他人一个也不准缺席。
从两点一刻开始,队伍从各条主要道路上开来。每一支队伍的前面都由一名大个子兵举着一块毛主席像牌引路,跟着像牌的是密集的语录牌。此外,每人还有一块忠字牌,与军用水壶交叉斜挎在身上,走起路来,那忠字牌有节律地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位于大操场一边的露天舞台经过了一番布置:眉檐上写着“敬祝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的红底黄字标语。侧联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分列两边。红色金丝绒的中幕上挂着巨大的毛主席画像。惟有能表明大会性质的,是用绳子穿白纸写黑字的那块横联,简单写了四个字:“公审大会”。
军队开会是最准时的,两(原文为“七”,似误。——校者注)点二十八分,司令员、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工程部长、后勤部长等主要首长从休息室走出来,按职务等级在主席台上就坐。主席台上的阵营如此整齐,这是不常有的,可见对这次大会的重视。怎么能不重视呢?这是一次捍卫毛泽东思想、严惩阶级敌人的大会呀!此类事情上面抓得很紧,要求很严,谁也不能怠慢。
政治部主任宣布开会。全场起立唱《东方红》,由于这位主任从来没有学过音乐,调子没有定好,拍子也打得太不高明,因而唱得很混乱,但都很认真。唱完歌以后便是敬祝那一套,然后才由陈镜泉政委简短地讲了几句关于大会意义的话。公审开始了,兵团军事法院院长走上台来,手里拿着一大叠子材料。他首先威严地喊了一声:
“把罪犯带上来!”
喊声刚落,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每人押一个罪犯从化妆室走出来,在台口下面站了一横排,点点数,整整十名。
这时候,台下吼声四起:
“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
“谁反对林副主席就打倒谁!”
“念念不忘阶级,斗争!”
“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
“……”
罪犯们在挥舞着拳头的怒吼声中低头站着,面孔看不清楚。每人胸前挂着一块硬纸牌,写着他们的名字和犯罪性质,除了一人写着“行凶犯”以外,其他全部是“反革命犯”。他们在被捕以前都是军人,其中多数穿的是战士服,少数穿着军官服。帽徽和领章当然早就摘除了,一律不戴帽子,有的还剃了光头。
法院院长开始宣读他们的罪状,他呆板地念道:
“现行反革命分子张兆武,男,现年十九岁,家庭出身贫农,一九六六年三月入伍。张犯思想极端反动,一贯拒绝学习毛主席著作,仇视毛泽东思想,因散播反动言论,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受到群众的批判斗争。张犯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地攻击毛泽东思想,并疯狂地当众撕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画像……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开除军籍。”
宣判完就押下去。在押走之前,背枪的战士抓住罪犯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而他的背仍旧被压得弯拱着。这时,站在前面的人可以看清他的面孔。他不但年轻,简直是一脸的稚气,也许他来自一个什么偏僻的山区,因而泥土气息特别的足。他的家里,门头上一定还挂着光荣军属的牌子,早几天,当地群众还肯定向他的军属父母拜年了,现在,双亲正在等他的五好喜报呢!而他却是一个反革命分子,一个可恶的囚犯。劳改十年出来时,那脸上的稚气肯定该消失了。也许他在劳改营仍不知悔改,继续作恶,那么,又得加刑,加得两次,这一辈子就完了。可恨的罪犯,谁叫你自作自受呢?谁叫你死守在偏僻的山区,不早出来见见世面呢?你怎么不多读点书,也像江部长一样,透彻地认识当前的革命呢?你活该!谁也没有蓄意陷害你,包括那位宣读判决书的法院院长,他的心是公正的,他是按照有关的法律办事的。
那些誓死忠于毛主席的干部和战士们,用惊雷般的口号声把这个罪犯打发走。他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