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扫把满屋子横飞竖舞。抹布扔上扔下。有的用铁锹撮灰,刮得水泥地嗤嗤地叫。有的检查电路碰得电火闪闪地跳。还有的跑到屋后去了,扯起大把大把的野草,一群群蚊子从草丛里飞出来。汽车司机是个年轻战士,也满头大汗地跟大家一起干得正忙。
“司机同志,你来一下。”陈小炮在房后的草堆里找到了他。
“做什么?”司机拍着手走出来问。
“我想请你帮个忙。”
“唔,说吧!”
“这位许妈妈有严重的风湿病,”陈小炮简练地说,“潮湿的地方一天也呆不了。我们准备在房后开沟,但一下子来不及。你看屋里多潮湿,她怎么办呢?我想在屋里放些石灰,把湿气扯一扯,暂时对付几天。我看你的车斗里沾满了白粉,是不是运过石灰?”
“是的,我昨天还运石灰来着,生石灰,还没有散。”
“放在哪儿?”
“放在木工房旁边那个敞棚里。”
“你能不能去弄点儿来?”
“这……”司机犹豫了一下,“好吧!”他点头了。
陈小炮高兴地来到许淑宜面前,大声说道:
“妈妈,放心吧!形势大好,越来越好,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您甭担心,一切都会非常满意的,您等着瞧吧!”她发现彭湘湘爬到窗台上去了,忙喊道,“小心点儿!湘湘,你的皮鞋会滑的。”转头又向许妈妈说,“她怎么又穿上皮鞋了?”
“布鞋洗啦!没穿上两天就要洗,爱干净。”
“唉!那么干净干啥呀?”
“孩子,”许妈妈很有感慨地说,“要是我们湘湘也像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会变得能干的,您看,她不是上窗台了吗?”
有人把灰屑倒在不合适的地方,陈小炮一眼瞅见,连忙拖了一把铁锹走过去。
从车上卸下来的行李物品,暂时全部堆在台阶上下。邻居朱大娘站在她自己的门口望着那些东西,努力猜测新邻居的身分。她想肯定不是一般的干部,难道是大干部吗?大干部又怎么会住到这样的地方来呢?而且又怎么会只有被褥箱子而没有桌凳?后来她猜到了一种可能性,大概那位女邻居的丈夫原来是大干部,最近死了,她们只得搬家。不过他们那个单位的领导也太不近情理,死了一个大干部就要把家具收回去,把他的家属赶出来?将来你自己死了,你的家属怎么办呢?朱大娘暗自在心里念道:“老头子死不得呀!我家的老朱不要早死就好啊!他死了,我一家子人还不知住哪里去呢!”善良的朱大娘产生了同情心,她可怜这个不幸的家庭不幸的人。于是,她产生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念头,很想向新邻居提出来试试,可又担心着人家会不会领情。她们是大干部的家属,能接受你的好意吗?需要你提供帮助吗?去不去跟她们讲呢?去不去呢?不去?……去?……不去?……
正在这时,许淑宜扶着墙壁微笑着,困难地向她走过来。
“老嫂子,你还不做饭啊?时间不早啦!”
朱大娘见这位新邻居亲热地称她“老嫂子”,又感动,又惊慌,不知怎样回答,连忙又搬条凳子出来。
许淑宜没有坐,继续跟她说话。
“老嫂子,朱师傅回来吃午饭吗?”
“回,下班就回。”
“儿子女儿呢?”
“儿子在工厂,不回,女儿在学校造反,有时回,有时不回。”
“哦!……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是呀!我一个人守庙,好孤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