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很难过,也很惭愧,又有些着急,明天婆婆不要以为我母亲收了赃吧?东西原是我母亲的,她给了我做嫁妆,便由得人家管束了。我不知这一夜里我母亲是如何过的,我只黯然了一会,也就睡着了。次日婆家差人来接时,母亲已买好一大堆包头糕饼水果之类,让我去还礼,看上去好像比我前次带来的更多。
林妈拎着这些东西先堆到车上去了,母亲拉我在后房面对面站定,眼中噙着泪,但却不肯去揩,恐怕给我注意到了。其实揩"也揩不尽的,她的泪也许满肚皮都是,一直往上涌,连喉咙都塞住了,只使劲拉起我的手把一块硬的凉的东西按在我掌中,一面呜咽道:"有一对…值只是…这我预备归西时戴……戴了去的…"我不忍再睹,她又把我推出去了,我只紧紧捏住那东西。上车的时候,我给了林妈十块钱,林妈笑得合不拢嘴来,想绷脸装出惜别之状,却是不能够;我母亲则是只想装出坦然很放心的样子,别的倒还像,就是眼泪撑不住纷纷堕下来。我也想哭,但不知怎的却哭不出,贤明天就要回家了。直到车子去远后想到自己手中还提着块硬的——但是已经不惊了的东西,才定睛看时,原来却是只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我母亲本来预备她自己戴着入殓用的红玫瑰宝石戒,我的泪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