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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4  ★★★收藏章节〗〖手机版

“天亮在家干什么?”

李麦说:“徐大叔,他也不是外人,”她放小声音,“他参加新四军已经五六年了。和八路军一样,也是共产党的部队。如今就在咱黄泛区。”

“哦!”徐秋斋脸上顿时出现一种兴奋的表情。他说:“咱们黄泛区的难民,逃荒到甘泉、延安、保安一带去的人不少,都说八路军的政策好。这新四军到底怎么样?”

李麦说:“不赖。心里有咱老百姓,公买公卖,一到就给老百姓发麦种,发镢头、耙子,让老百姓开荒种地。看见女孩子。也规规矩矩,自己搭草庵住,从来不进老百姓的家。”接着她又把秦云飞带领的那个营,在红柳集一带活动的情况说了说。徐秋斋感叹地说:“要是这样,这一家行的是‘王道’。他们要是能在咱黄泛区住稳,将来咱们这日子还有个盼头。”他说着又兴奋地说:

“回家,好在路快通了。路通了咱就回老家!……”

吃罢午饭,李麦到梁晴住的小茅屋里休息。她看了看梁晴盖的那床被子,还是七年前从老家逃难出来时,背的那条印花被面,已经补了几个补丁,洗得倒还干净。床边放了个破木箱,箱子里放着几件换洗衣服。大约是徐秋斋每天教她写字,木箱盖上放了一个瓦砚和一支毛笔。墙上挂着一厚叠旧报纸,报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河南省”、“大华县”和“海天亮”的名字。

李麦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她急切地想看到梁晴,想看到这个漂泊在外已经七八年的苦命闺女。她想到火车站离这里不远,自己下车时又走过这条路,就悄悄披上衣服到车站去了。

车站候车室门口南边有几棵槐树,树下有几十个妇女摆着一排做活的篮子。这些妇女专门给过往客商们上袜底、补袜子。

每个人都坐在一个小凳上,做活计的篮子摆在脚前。篮子里放着袜板、袜底和针钱,这已经成为难民妇女们一种职业了。

李麦逐个儿看着这些妇女。有的二十多岁,有的三十多岁。

全都是梳着髻[jì]的媳妇,没有一个留辫子的姑娘。她走到一个穿蓝格子小布衫的年轻媳妇篮子前停下来了。这个年轻媳妇正在低着头纳袜底。李麦看她的前额和眉毛,有几分像梁晴小时候的轮廓,可是身架、头发却完全像个媳妇。她不敢冒认。

她又走了个来回。那个年轻媳妇还在低着头做活。李麦就在篮子前蹲了下来,拿着她篮子里的一双袜底问:

“上一双袜底多少钱?”

“一元一角。”那个媳妇仍在做着活。

李麦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声音是河南口音,可是鼻子、嘴都不大像梁晴了。她又用手比着袜底的尺寸说着:“要说这一双,俺天亮穿上也可以……”

“啊?……”

李麦的话音还没有落地,那个媳妇激动地喊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婶子!……妈!……妈妈!……你是妈吧?……妈!……”

四行泪水从两张脸上一齐流了下来。李麦用颤抖的手,使劲地抓住她的肩膀喊着说:

“乖乖!……你是晴吧?……我是妈。我……专门来找你来了!”

梁晴抱住李麦的腿,把头拱在李麦的怀里,像个小孩似地使劲哭起来。她想把这七年的痛苦、委届、忍耐、怨恨和想念,一齐通过眼泪倾泄出来。多少年来,她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这么大哭一场,可是每次都是在梦中哭醒。

两旁做活计的妇女们也都掉了眼泪。她们都是难民。这种场面她们看到不止一次了。她们同情梁晴。她们知道这个姑娘,六七年来挣扎过来的苦难经历。她们也羡慕梁晴,梁晴毕竟还有这一次哭的机会和享受。

“这是她亲妈?”一个妇女问。

“不,是她婆婆,一定是她整天说的那个婆婆。”一个妇女抹着眼泪答。

“唉!海嫂总算见到了亲人了。”一个妇女擤着鼻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