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响,拾柴禾去。”
小响说:“地里没有柴禾了。”
杨杏又说:“提个篮子,去采荠荠菜吧!”
小响说:“荠荠菜开了花,不能吃了。”
李麦笑着说:“咦,看你妈笨的,连个闺女支使不出去!”她对小响说:“出去玩吧,大人们说话哩!”
小响做了个鬼脸跳着出去了,到门口又喊着说:“妈,把篮子给我撂出来!”
杨杏骂着:“你不会回来取?就这两步路,就把你脚跑大了!”
“我不。你们不是要说悄悄话吗?”小响在门外说。
李麦说:“看我们小响多懂事?”说着把篮子给她送了出去。
爱爱在一边默默地坐着。杨杏说:
“爱爱,正巧咱大婶来了,这种事,别看我养了五六个孩子,我也没经验。打个比方,婶子走过的桥,比咱走的路都多,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也多。你和咱婶子说说吧,叫婶子给想个法子。”
爱爱点着头,嘴渐渐地抖动起来。她把一根小木棍折了又折,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麦暗暗观察着爱爱,只见她神情恍惚,体肢倦怠,眉峰不时紧蹙着,眼皮下有一丝暗影,再加上鼻粱旁起了些小碎红痣,早已料着了七八分。杨杏这时又说:
“爱爱,你还碍什么口,婶子不是外人,我们过去在老家,有些事情不能和亲妈讲的,也要和婶子讲。她会扎针,会接生。你说说,叫婶子想想办法。”
爱爱低着头没有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
李麦从容地问:“几个月了?”
爱爱吃了一惊,瞪着眼睛看着李麦。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好像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人,一个可以帮助她能解脱痛苦的人,她说:
“快四个月了。”她又恳切地说着:“婶子,你救救我吧!我都快要活不成了!……”
杨杏也说:“婶子,不是听说咱们老家有一种‘带药’,带在身上就可以把胎打下来!”
李麦叹了口气,说:“已经四个月了,不行了。那些药都是霸道药,弄不好会伤身体。”
爱爱大声说:“我不怕,我身体好。婶子,我妈已经打了我两顿。我太作难了。婶子,我就是拼上命,也得……”说着又小声地饮泣起来。
李麦看着爱爱的样子,也着实觉得这姑娘可怜,她想:“这个糊涂娘,这不是把闺女往死里推吗?到了这种地步,还要讲面子?”她说:
“爱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婶子说清楚。不要害怕。事情既然出来了,就不能那么胆小。俗话说:‘谁家灶火不冒烟,谁家锅底没有黑!’眼前的事,就是一根带刺的树枝也要把它拿在手里捋到头。千万不能脸皮薄。面子值几个钱一斤!”
李麦的这些话,好像在一座幽暗的屋子里,开了一扇明亮的天窗。爱爱被感动得哭了。
她说:“婶子,我的命太苦了,我是个没成色的人。都怨我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