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婕不会堕落,你们不要老用这个词好不好?她是一时糊涂,人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关键在一个人的根儿是什么样的,小婕从小正派、聪明,绝不会变坏。”沈萍不愿听到别人把“堕落”与女儿联系在一起,更怕把这类问题说得严重了。
高伯年站起身,走到张义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看错这个年轻人,关键时刻张义民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忠诚。他叹口气,并没表示出更多的东西。他的感激不能让对方发现,应该使对方认识到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请您相信我,高书记。”张义民不失时机地进一步表现自己的忠诚。
高伯年仍不做声,手指轻轻捏了捏张义民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客厅。
“义民,小婕在楼上等着你呢。”沈萍一颗石头落了地。
“沈阿姨,那我上去了。”
“义民,你要想法给她减轻思想压力。你是知道的,你高伯伯最疼爱她,这孩子被宠惯了,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生气,她是故意的。另外,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包括对你们家里人。”
“我明白,您放心吧。”
张义民此刻,心情非常轻松,他给予了高家最需要的承诺,也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高伯年夫妇在心理上的欠账单。
他走进高婕的卧室。这是一间布置得极有情致的卧室,墙上挂着两幅抽象派风格的油画。鲜明的对比颜色上,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几何图形,这是高婕和她一个画友的杰作。两只组合框里摆着一些不协调却很有味道的小摆设。几只绒布做的小动物围着一个瓷制的老寿星,两只洋娃娃旁站立着一员泥雕的中国古代将军。墙角是一架漆得黑亮的钢琴。
房间的主人坐在床上,背靠着一只竖起的枕头在读书,她指指沙发椅,示意走近她床边的张义民坐到离她三米距离的地方。
“身体怎么样?”张义民坐下,看着高婕。她乌发披肩,薄薄的白色乔其纱睡裙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她身上那些迷人的女性线条。她真美,美到即使遭受了玷污,也丝毫不损害她的形象。他不由地想,从哪个角度考虑也不能丢掉她。
“想必你一定在我父母面前充当了一个富于自我牺牲的义士角色,讨得他们欢心了,对么?不然他们不会让你上来。”高婕放下书,淡淡地说。
张义民一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她仍是这么个态度,他有力量去征服她的父母,却无力去治服她。她的眼睛,语言,总是具有一种穿透力,让他无法遮掩。
“我们不是一种人,你何必要做个牺牲品?”高婕看着张义民,又拿起了书,仿佛是想宣布此次谈话的结束。
“高婕。”张义民尽量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今天我不想同你争论,这种争论继续下去太没意思。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谈不上什么牺牲。尽管我有我的道德观念,尽管我希望你生活得严肃些,但我能理解你,能原谅你的行为。我从没想到这是为讨你父母的欢心,我这个人没有政治上的野心,更不想依仗谁的势力去达到某种目的。你难道不相信会有人真爱你,你以为那个摧残了你并溜之大吉的人是真对你好吗?”
张义民说着,自己都被自己的语言感动了,他必须要扫除高婕心里那个障碍,不然她不会真爱他。
“噢,你真那么崇高?”高婕仿佛是惊奇地睁大眼睛,笑笑,“如果我们家老头子不是市委书记,是个老百姓,你也会如此宽容我的行为,违背自己的道德观念考虑问题?那您就太伟大了。可惜,我们家老爷子是市委书记,所以无法印证我的推断。”高婕又放下书,站起身,“说心里话,我对你并无恶感,相反还有一点欣赏,人非圣贤嘛。可我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懂得我的意思吗?我们向往、追求的不一样。你热衷于政治,而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你的奋斗,想的是如何爬得更高,官做得更大。我也奋斗,我追求我的艺术,追求生活的真实。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事都出格,放荡不羁,可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人虚伪,根本不理解什么是人,也不懂得真正尊重人。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你们是能摆出一副为别人牺牲的嘴脸。一旦自己不需要时,你们又最能牺牲别人,让所有的人为你的个人利益服务,我说得对吧?”
“不对,你这套理论不仅贬损了我,也是污辱了你的父亲和所有为中国革命牺牲的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