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老在交际场中,什么不知道?马上就给韩公子介绍。韩幼楼经虞夫人介绍了,身子站了起来,走上前和朱大小姐握手。虞夫人坐在一边,把她那胖脸上的肉,都笑着皱了起来,心想,给大爷介绍了一位心爱的朋友,这是很有光荣的,最好让他们两人在一处跳舞一回,那就更妙了。心里这样想着,待韩幼楼坐下了,只是两方极力的引逗,后来自然就谈到跳舞。谈到这里,韩幼楼倒也很在行,却笑着说道:“虞太太能给我一点面子,和我跳舞吗?”这句话说出来不打紧,只乐得虞太太眉毛都是笑的,连忙说道:“大爷若是愿意,那是很荣幸的。”说时,那边音乐队又奏起音乐来,韩幼楼就搂着虞太太,跳舞起来。这虞太太身体胖而且笨,韩幼楼这个小个儿,哪里搂得过来,倒是虞太太搂着韩幼楼。她的一只手又软又热,放在韩幼楼背上,像一块热面条粘着一样,十分难受。她这个胖身体,走起路来,已经浑身抖擞,而今实行跳舞,越发浑身鼓起肉浪来。韩幼楼搂着她跳舞,快又快不了,慢着又怕不合拍子,闹的韩幼楼浑身是汗。好容易,一会儿音乐止住,他们才不跳了。虞太太和韩幼楼归坐,又谈了一会话。虞太太心里这样想着:“很奇怪呀,怎样他不和别人跳舞,和我跳舞呢?慢着,这里面一定有别的缘故,我必定要问出所以然来。今天在这里的女客,哪个不愿意和他跳舞?他谁也看不上,单和我跳舞,这实在是一件极荣幸的事情。他们总说我不能和年纪轻的人比赛了,照今天这事看起来,却大大不然。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我总觉得不算老。我还疑惑我自己看不出,现在韩大爷还愿和我跳舞,实在可以证明不老了。”她这样的想,就留心去勾引韩幼楼说话,不料韩幼楼始终大大方方的,一点儿口气也不透露。她忽然想了一个法子,说道:“我的车子,今天坏了,要想大爷把车子送我回家可以吗?”韩幼楼道:“可以可以。”虞太太听见他这样说,很是欢喜,坐了一会便要走,韩幼楼只得亲自送她回去。两人并坐在汽车里,越发可以亲密的谈话。虞太太含着笑问道:“大爷今日和我一处跳舞,我是很荣幸的。但是大爷不和别人跳舞,单单和我跳舞,这是什么意思?”韩幼楼道:“虞太太有所不知,舍下家教很严。我在外面交际,本来不是家父愿意的。因为种种原因,也是不得已而出此。我在外面若是任性游戏起来,回去家父一盘问,还是要受责罚的。所以我虽常赴各处宴会,总是适可而止。
今天在华洋饭店里,虽有许多小姐少奶奶们,但是为家教所限,不敢和她们在一处。
虞太太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像虞太太这个样子,和您跳舞,谁也不会疑心的。“
韩幼楼说话的时候,虞太太把眼睛望着韩幼楼的脸,笑嘻嘻地往下听了去,以为是他必有一篇很好听的言语,不料越听越不中听,说到后面,大为扫兴,笑又不是,气又不是,只得默然坐在一边。心想:“你这个小混蛋,说话太不懂交情,我必定报复你一下。”一会儿车子到了自己门口,她说了一句“再会”,就愤愤地下了车。
要知虞太太怎样报复,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