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下一个座位上,有竹鸡轻轻的说:——我们主席品貌真好,单看那头简直就是个猫!
阿丽思小姐,听这话听在心里,又去看那个竹鸡,竹鸡见有外国女人觑他,就不开口了。
只听到一个禾鸡笑竹鸡,说,——
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还亏他在竹子林里不怕出丑!
阿丽思小姐就替这竹鸡难为情,然而竹鸡倒不在乎。
时候到了,由铃铛鸟摇铃。阿丽思小姐心想,这倒比爸爸的礼拜堂打钟好听多了。
把铃摇毕后,就见到会场忽然纷乱一阵又忽然沉静起来。
主席猫头鹰,先在讲台上用粉刷子擦着黑板,用背对会场的来宾,似乎是在展览它的衣样。过一阵,才掉身来致今晚开会的词:我们今天非常荣幸,就因为所欢迎的是八哥君;这八哥君是一个语言博士,用语言发表主张我们是同志!
下面就拍手。关于拍手我们很明白,有些地方是专雇得有人来捧场的,又有些人是一赴会场就以拍手为表现义务的,这个地方当然两种鸟都有。
主席就让那些拍手的最后一个声音静止时,再从从容容的继续下去。
从议员到瞎子算命,一张口可以说是万能!
啄木鸟是个哑子,命里是作更夫到死。
我们为什么要叫?
问问喜鹊可知道。
他因为善于观察人颜色,人人便都很乐意送他饭吃。
任何人有祸患来到,我同乌鸦君便能相告:
虽因为多嘴人骂我们缺德,我们嘲笑人的本领可了不得!
又是拍手。且众鸟中有把帽子掷起多高表示高兴的,主席在捧场中是懂到让别人尽兴的,就又待着。待到那会场中急于要听下文的鸟打哨子制止那掷帽子吆唤的以后才再开口。
喜鹊君有口受人欢迎,我有口却也还能够弄人——
八哥君才识渊博,使我们更应当相自愧末学!
八哥君,那是不用再多介绍了,他可用一千种语言唠叨!
这唠叨不比田中蛤蟆,一开言包你要打哈哈。
诸位且安安静静,坐下来听个分明。
我在此还应感谢作我翻译的燕子,她的话是纯粹的动人的吴语。
又拍手,为后面的一句话拍手。
猫头鹰先生,用一种韵语把欢迎词说完后,见拍掌的也拍够了,却不见八哥博士出头。事情很奇怪。然而阿丽思小姐,因此就有机会去听台下对这欢迎词的批评了。
一匹云南公鸡象个官样子,见到燕子就不高兴,在那里同一个同乡说:那奶奶翻译声音真好笑,所翻得全是些苏州腔调!
我们又不是来看戏,要这奶奶来台上扭来扭去!
南京鸭子,是一位中年太太,如格格佛依丝太太那样年纪,却心广体胖的,对这批评就加以批评,说:苗子,你们哪里懂这中间的窍?
只晓得高声大气的叫!
可惜这奶奶是瘦了点,怕是三天不吃过两顿饭!
关于瘦,有拥护的。水鸥,湖北长江岸旁生长的,她说:嗤,因为你是别人把饭喂,你也就永远不知道米价贵。
若是燕子身体与你一样胖,人人不是应当每天吃“板燕”?
南京鸭子:
我听不惯这轻薄子的轻薄话,有谁讽刺到我我可要骂!
若说肥不是有福,别说我,怎么许多一品夫人又象肉它它?
水鸥不敢作声了。不做声,是怕那老太太发气。凡是老太婆,说话都非常固执,且话极多。阿丽思小姐从家中女仆就知道了,故悄悄踹了水鸥一脚,水鸥因此就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