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尽心服役,不敢有怨言么?”纪纲道:“谁敢怨圣上!”成祖道:“在教坊的也一般与人歇宿么?”纪纲道:“与人歇宿的固多,还有不肯失身的。”成祖道:“有这等贞洁女子?却也可怜,卿可为我查来。”纪纲承旨。
回到私衙,只见人报:“高秀才来见。”这高秀才就是高贤宁。他先时将铁尚书伏法与子女、父母遣谪报与铁小公子。
不胜悲痛。因金老爱惜他,要他在身边做子,故铁公子就留在山阳,高秀才就在近村处个蒙馆,时来照顾。后边公子念及祖父母年高,说:“父亲既殁,不能奉养,我须一往海南省视,以了我子孙之事。”金志苦留不定,高秀才因伴他到南京分手,来访两小姐消息,因便来见纪指挥。
纪指挥忙教请进相见。见了,叙寒温。纪指挥说:“自己得宠,圣上尝向他询问外间事务,命他缉访事件,因说起承命查访教坊内女子事。高秀才便叹息道:“这干都是忠臣,杀他一身够了,何必辱及他子女?使缙绅之女为人淫污,殊是可痛!今圣人有怜惜之意,足下何不因风吹火,已失身的罢了;未失身的,为他保全,也是阴骘。”纪指挥道:“我且据实奏上,若有机括,也为他方便。”因留高秀才酌酒,又留他宿有家中。
次日,纪指挥自家到坊中查问,有铁家二小姐、胡少卿小姐尚不失身,纪指挥俱教来,因问他:“怎不招人?”小姐含泪道:“不欲失身,以辱父母。”其时,胡少卿女故意髡发跣足,以煤烟污面,自毁面目;铁氏小姐虽不妆饰,却也在其天然颜色,光艳动人。纪指挥道:“似你这样容貌,若不事人,也辜负了你。三人也晓得做甚诗么?”胡小姐推道:“不会。”铁小姐道:“也晓得些,只是如今也无心做它。”纪指挥道:“你试一作。”只见小小姐口占一首呈上,道:
教坊脂粉污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
旧曲听来犹有限,故园归去已无家。
云鬟[huán]半挽临妆镜,雨泪空流湿绛纱。
今日相逢白司马,尊前重与诉琵琶。
纪指挥看了,称赞道:“好才!不下薛涛。”因安慰了一番。回家,与高秀才说及这几位贞节,高秀才因备说铁尚书之忠,要他救脱这二女,纪指挥也点头应承。
第二日,早朝具奏,因呈上所作诗。成祖看了,道:“有这等才貌不肯失身,也不愧忠臣之女!卿可择三个士人配与他罢。”纪指挥得旨,到家又与高秀才对酌,因问高秀才道:
“兄别来许久,已生有令郎么?”高秀才道:“我无家似张俭,并不娶妻。”纪指挥道:“这样,我有一头媒,为足下做了罢!
这女子我亲见来,才貌双绝,尽堪配足下。”高秀才道:“流落之人,无意及此。”纪指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亲又不要费半分财礼,我自择日与足下成亲罢。”因自到院中宣了圣谕,着教坊与他除名,因说圣人赐他与士人成婚。铁小姐道不愿。”纪指挥道:“女生有家,也是令先公地下之意。
况小姐若不配亲,依倚何人?况我已为你寻下一人,是你先公赏识的秀才。他为收你先公骸骨,几乎被刑,也是义士。下官当为小姐备妆奁成婚。”大小姐又辞,小小姐道:“既是上意,又尊官主载,姐姐可依命。”大小姐:“骨肉飘零,只存二人,若我出嫁,妹妹何依?细思只有未妥耳。不如妹妹与我同适此人,庶日后始终得同。”纪指挥道:“当日娥皇女英曾嫁一个大舜[shùn],甚妙,甚妙!”
纪指挥就为高秀才租了一所房屋成亲。高秀才又道:“与铁尚书有师生之谊,不可。”纪指挥道:“足下曾言铁公曾赠公婚资,因守制不娶。他既肯赠婚,若在一女,应自不惜。兄勿辞。”遂择日成了亲,用费都出纪指挥。
三日,纪指挥来贺,高秀才便请二小姐相见。纪指挥道:
“高先生豪士,二小姐贞女,今日配偶,可云奇事。曾有诗纪其盛么?”高秀才道:“没有。”纪指挥道:“小姐多有才,一定有的。”再三请教,小姐乃又作一诗奉呈:
骨肉凋残产业荒,一心何忍去归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