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一边还礼,一边说道:“长老不必客气,救人自救而已,不足挂齿。”长老道:“相公过谦了!”
张生道:“长老,小生的亲事,你看如何?”
长老道:“莺莺小姐,不用怀疑,肯定是相公的娇妻了!”
张生道:“刚才老夫人要小生搬到她家西厢书院去住,看来这门亲事确是不用怀疑的了。”
长老道:”这是好事的先兆。相公,老衲恭喜你了!”
张生说道:“托长老的福!小生去收拾行李,告辞了!”
西厢书院的环境十分幽静。原是当年老相爷在正屋西边另外建造的一座小院落,作为读书养性的地方。它和正房有围墙分隔,崔府处在普救寺内,是寺中院,而西厢书院则处在崔府大院之内,是院中院。现在张生搬了来,一看这个地方,十分满意,确实比容膝山房强得多。那小院的月门上方嵌一块小横匾,上写“退思”二字。进入书房,陈设更为高雅,粉墙上挂一幅中堂,是玄宗朝大诗人王维画的山水,画意取梁朝诗人王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诗意。中堂两边配了一副对联,上联是“闭门即是深山”,下联是“读书随处净土”。周围放着不少书柜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诸子百家,四书五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那珍宝架上,陈列着夏鼎商彝,秦砖汉瓦,各种古玩,全是稀世之珍。张生看了这些陈设,心里非常感激老夫人,她确实是把自己当作女婿看待了。张生此时感到一切都称心如意,心想,从此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虽不能和小姐朝夕相处,至少见面的机会是不会少的,更何况不久的将来就要结为连理,白头偕老,我张珙也不虚此生了!
第二天,老夫人带了欢郎一起来到西厢。她来的目的是让欢郎拜张生为师,表面上是要造就儿子,实则只要你张生一接受下这个学生,那么,婚事已经差不多赖掉了。因为在古代,伦常观念特别重要,在社会上,最受尊重的是“天地君亲师”。如果张生收了这个学生,就是老师,在辈分上就上升一级,和老夫人平辈欢郎和莺莺小姐是姊弟。张生于是不知不觉成了小姐的长辈了。按照“五伦”中“长幼有序”的原则,长辈是绝对不能娶小辈的。这样,张生如果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就会自动取消这门亲事。老夫人的这一招棋十分恶毒。且看张生是否上当。
老夫人到了西厢,张生接进书房,分宾主坐定。
老夫人道:“先生,来此习惯否?照看不周,还请鉴谅!”
张生道:“多谢老夫人关怀,晚生不胜感激!”
老夫人道:“先生,老身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答应否?”
张生道:“老夫人,但请吩咐,只要晚生能办到的,当尽绵薄。”
老夫人道:“小儿欢郎,今年七岁,天资尚佳,因家道变故,久失帅教。先生才高八斗,欲命他从先生为师,幸勿推辞为盼!”
张生听了,不觉沉吟起来。按理说,以张生的才学,教个把小学生是绰绰有馀,简直是屈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欢郎又是未来的小舅子。更应该出把力教寻教导。还可以在丈母娘面前讨好。但是一旦当了欢郎的老师。自己就成了莺莺小姐的长辈。哪还能成亲?这老师是万万当不得的。一定要推辞掉。于是道:“老夫人,晚生才疏学浅,不足以为人师表,请老夫人原谅!”
老夫人道:“先生过谦了!欢郎,过来!拜见师尊!”
欢郎的奶娘立刻把带来的红毡毯铺在张生的面前,欢郎像傀儡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红毡毯上趴下叩起头来。
张生一看,怎么,要霸王硬上弓?这是不能接受的!我跟欢郎是平辈,即使要我教,我也只能当一个不挂名的老师。所以他连忙侧身让开,说道:“老夫人,晚生万万不能受此大礼!至于欢郎的学业,晚生一定尽力辅导就是,当先生则万万不敢!”
老夫人见张生不上钩,也没有办法,如果再要逼得急了。恐怕露了赖婚的馅,将会前功尽弃,这书生确实不能小看他!现在要赶快补救这一疏忽。说道:“既然如此,欢郎,就拜见哥哥。”
欢郎刚才跪在红毡毯上还没有站起来,也就趋势向张生拜了一拜,张生也回了个半礼,双手把欢郎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