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史扩展
生死观。
司马迁“成一家之言”,就是不代表官方的公文书,而是自己私人的著作。司马迁受腐刑、下蚕室,本可一死了之。却忍辱负重,“不得巳乎,所以隐忍茍活,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看出,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将文这个字的意义看得高于形体生命,高于一切世俗荣辱之上的,是司马迁;第一次将生命的精神不朽意义,人格的真正尊严,寄托在文化创造之中,给予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的,是司马迁;第一次自觉用创造的、积极的态度,去战胜屈辱、战胜逆境、战胜人生的大不幸,自己去拯救自己,让生命放出光彩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司马迁。这就是他成一家之言一句话背后所包含的无限深远无限崇高的思想意义,是中国思想史上关于生死观、荣辱观的一个非常大的见解。
集评
按:迁所论,无可取者。然其文跌荡奇伟,亦已见如此人材。而因言事,置之腐刑,可为痛惜也。(宋 真德秀《文章正宗》卷十五议论十一)
学其疏畅,再学其郁勃;学其迂回,再学其直注;学其阔略,再学其细琐;学其径遂,再学其重复。一篇文字,凡作十来番学之,恐未能尽也。(清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卷八)
是书反复数千百言,其叙受刑处,只点出仆沮贰师四字,是非自见。所谓舒愤懑以晓左右者,此也。结穴在受辱不死著书自现上。通篇淋漓悲壮,如泣如诉,自始至终,似一气呵成。盖缘胸中积愤不能自遏,故借少卿推贤进士之语,做个题目耳。读者逐段细绎,如见其慷慨激烈,须眉欲动。班椽讥有不能以智自全,犹是流俗之见也夫。(清 林云铭《古文析义》卷八)
此书反复曲折,首尾相续,叙事明白,豪气逼人。其感慨啸歌,大有燕赵烈士之风。忧愁幽思,则又直与《离骚》对垒。文情至此极矣。(清 吴楚材《古文观止》卷五)
此书情意幽深,词意委婉。令人读之想见抑郁无聊之况。(清 过商侯《古文评注全集》)
大意不过谓刑餘之人,难以荐士,况当然原为荐士受刑。其所以不死者,只为要著书以偿前辱。故且隐忍苟活耳,尚何能荐士,以复少卿书中推贤进士之语。但胸中一段不平之气,触之而动,遂不觉言之长矣,而行文亦极纵横驰骤之至。(清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卷六)
答书大致在自白罪由,自伤惨辱,自明著史,而以谢解来书位置两头。总纳在“舒愤懑”三字内。盖缘百三十篇中,不便放言以渎史体,特借报书,一披豁其郁勃之气耳,岂独为任少卿道哉!沉雄激壮,如江海之气,横空上出,摩荡六虚。(清 浦起龙《古文眉诠》卷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