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变了,他沉默了半晌,又问道:
“那么在克拉斯诺顿村呢?”
不能这样一点一滴地折磨他,所以柯里亚舅舅就说:
“说出没有被捕的人反倒容易些……”
于是他讲了中央工厂大批工人跟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一同被捕的事。现在克拉斯诺顿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两个人是负有特别使命留在德军后方的自己人了。
奥列格垂下了头,不再问什么。
大家商量了一阵,决定连夜立即把他送到住在乡下的玛丽娜的亲戚家里去。柯里亚舅舅负责送他去。
他们在阒无人迹的草原上向罗文基走去,星斗满天,把淡蓝的幽辉射在雪地上,他们可以看得见好大的一片草原。
奥列格经过好多天常常是没吃没住的流浪生活,回家后又听到这一切晴天霹雳似的消息,尽管他还几乎没有缓过气来,但是他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他一路上向柯里亚舅舅打听有关“青年近卫军”的遭受破坏以及有关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被捕的详情。他也把自己的不顺利的经历告诉了柯里亚舅舅。
他们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完了一段很长的上坡路,登上坡顶,再开始从陡削的山坡往下走。在他们前面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黑魆魆的大村子的村郊。
“我们差一点一直闯进村里去了,应该绕过去走。”柯里亚舅舅说。
于是他们从大路上折过去,靠左边走,仍旧保持离村子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只有在有雪堆的地方,雪才很深。
他们正要穿过可以从旁边进村的一条小路,不料从村边一所房屋背后跑出几个灰色的人形来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些人一面跑,一面声音非常嘶哑地用德国话叫喊着。
柯里亚舅舅和奥列格不约而同地撒腿就往大路上跑,想躲开他们。
奥列格觉得他没有力气奔跑了,他听到他们就要赶上他了。他鼓起了最后的力气,但是脚底下一滑,摔倒了。有几个人扑到他身上,把他的手反背起来。有两个人还跟在柯里亚舅舅后面追赶,用手枪在他背后开了好几枪。过一会他们回来了,一边骂着和嘲笑自己没有能把他捉住。
他们把奥列格带到一所大房子里;这里以前大概是村苏维埃,现在是“村公所”。地上铺的麦秸上睡着几个宪兵。奥列格明白,他们方才是闯到一个宪兵站上来了。桌上放着一架套着黑皮套的战地电话机。
一个上等兵捻大了灯芯,他对奥列格发火、叱骂,一面动手来搜查他。他因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把奥列格身上的短外衣剥下来,一寸一寸地细摸。他的粗大的手指在靠指甲的地方又扁又宽,他用手指有规律地、敏捷地探摸着。
他的手指就这样摸到了硬纸做的团证,于是奥列格明白,这下子一切都完了。
上等兵用一只手盖住摊在桌上的团证和空白的临时团证,一面用足气力沙哑地对着电话听筒说话。后来他放下听筒,对那个把奥列格带来的兵士说了一句什么。
直到第二天夜里,奥列格才由这个上等兵和一个代替车夫的兵士押送着,乘农村雪橇到了罗文基城宪兵队和“警察局”的办公楼,被交给值班的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