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在号泣?好像是东妮亚,但是这声号泣仿佛是从她们每个人的灵魂里迸发出来的:
“在炸矿井了!……姑娘们!……”
她们不再说什么,彼此既来不及,也没有什么好说。她们这一伙自然而然地分散了:大部分都往村里跑,各自回家,玛雅、邬丽亚和莎霞却越过公路抄近路进城,要到共青团区委会去。
但是就在她们不约而同地分成两批的时候,瓦丽雅却突然抓住了好朋友的手。
“邬丽亚!”她用怯弱的声音恳求说,“亲爱的邬丽亚!你到哪儿去?我们回去吧……”她踌躇了一下又说,“也许会出什么事……”
邬丽亚却陡地朝她转过身来,默默地望了她一眼——不,甚至不是望着她,而是透过她眺望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她的黑眼睛里带着好像她是在飞翔的那种焦急的神情——大概,正在飞行的鸟儿就常有这样的眼神。
“等一下,邬丽亚……”瓦丽雅拉着邬丽亚的手,用恳求的声音说,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地把百合花从邬丽雅的有波纹的黑发里拔出来,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邬丽亚不仅来不及考虑瓦丽雅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简直就没有注意这件事。接着,连她们自己也莫名其妙,就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这样做,在她们多年的友谊中还是第一次。
的确,叫人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事。可是,由玛雅毕格里万诺娃领先的这三个姑娘穿过公路之后,就亲眼证实了这件事:在新一号井的巨大锥形矸石堆旁边,整齐漂亮的井架和它全部巨大的升降装置,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团团灰黄色的浓烟升向天空,使四周弥漫着难闻的大蒜气味。
时近时远的新的爆炸,震撼着大地和空气。
和新一号井连接的这个市区,同城中心只隔着一个深谷;谷底有一条满生菖蒲的、浑浊的小溪流过。如果不算小溪两旁峡谷斜坡上盖的土房,整个这一区,也像城中心一样,都盖起每幢可供两三户居住的砖砌平房。平房都是瓦顶或是防火瓦顶,屋前留出一个小小的庭园——一部分做菜园,一部分筑有花圃。有的人家已经栽种了樱桃树、丁香或是茉莉;有的沿着油漆过的整齐的栅栏在里面种上一行行的小槐树和小槭树。现在,一队队的工人、职员和男男女女正缓慢地走过这些整齐的小屋和庭园;载着克拉斯诺顿各企业和机关财产的卡车,也夹在队伍里面。
一切所谓“没有组织起来的居民”,都纷纷从家里出来。有人站在庭园里,带着痛苦或是好奇的神情望着撤退的人。有的走到街上,背着包袱和口袋,推着满载家常用品的小车,在队伍旁边慢吞吞地走着,年纪小的孩子们就坐在小车上,有些妇女手里还抱着婴孩。半大的男孩子们被爆炸声所吸引,都向新一号井奔去,可是民警把那边封锁了,不让人过去。这时迎面有一批人从矿井那面冲过来,而从市场那边的小巷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集体农庄女庄员们,还有马车和牛车,也和那批人混在一起。这些女庄员们的篮子里和独轮车上,都装满了蔬菜和食品。
队伍里的人们默默地走着,个个都面色阴沉,全神贯注地在想一件事,因此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察觉。只有在队伍旁边走的领队,看到逃难的人们堵塞了街道,妨碍队伍前进,才停下来或是跑到前面,帮助民警和民警马队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