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算你是这样逃出来的。”万尼亚说,“那你为什么对我们说,你是游击队司令部派来的呢?”
“因为他们确实是要派我的……我心里想:我既然活下来了,那就什么也没有改变!……归根到底,我并不是仅仅逃出一条命,我过去要、现在也要跟侵略者斗争。我有经验,我参加过游击队组织,而且参加过战斗;——这就是我要这样说的理由!”
大家心情都非常沉重,经斯塔霍维奇这么一解释,大伙都感到轻松些。不过这毕竟是一桩非常不愉快的事件。要是没有这件事多好!
大伙都明白,斯塔霍维奇说的是实话。但是大伙都觉得他做得不好,对于他自己的做法讲得也不好。这件事既使人气恼,又令人不解,叫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实际上,斯塔霍维奇也并不是外人。他也不是一个贪图名利地位或是追求个人利益的人。他这种年轻人从小就跟重要人物接近,在他还不能了解人民政权的真正内容和目的,还不能了解使用这种权力的权利是由这些重要人物用顽强的劳动和意志锻炼而取得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经常采用这些人物表现权力的某些表面方式而染上了不良习气。
他是个聪明孩子,样样事一学就会。他在学生时代就受到本城重要人物的注意,其原因是因为他的党员哥哥们也是重要人物。他从小就出入于这些人的圈子,惯于在同龄的孩子中间谈起这些人来就像谈自己的平辈一样。他表面上很有学问,善于在口头上和文字上把不是他自己的、他还想不出来的、而是他常常听到的别人的意见运用自如。他在他的生命史上还毫无成就,可是在共青团区委干部中间已经被认为是积极分子。至于那些和他素不相识的普通团员,只看见他在所有的会议上不是坐在主席台上就是在台上做报告,一向更是把他当作要不是区一级、便是州一级的干部。对于他经常出入其间的那些人的工作的真正内容他虽然不了解,但是对于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和职务关系、谁跟谁是对头、谁支持谁等等情况,却了如指掌,于是在他的头脑里就形成一种关于如何使用权力的艺术的错误观念,仿佛它不是在于为人民服务,而是在人事关系上耍权术,以便得到更多的人的支持。
他模仿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带着嘲弄的、居高临下的态度,模仿他们直言无忌和独立的见解,但是他不懂得这种态度后面有着多么不平凡的和艰苦的生活经历。他总是故作矜持,来代替青年特有的活泼的和直接的感情流露,用矫揉造作的轻轻的声音说话,特别是在电话里跟生人说话的时候。总之,他在对待同学的关系上善于强调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这样,他从小就习惯了自命不凡;对他,人类共同生活的普通准则是不一定要遵守的。
到底为什么他应当牺牲,而不能像别人,像刘勃卡碰到的这个游击队员那样逃命?游击队陷入这种处境,过错并不在他斯塔霍维奇,而在别的比较负责的人,那么,此人有什么权利可以这样怀疑他呢?
在大伙踌躇不决,没有开口的时候,斯塔霍维奇甚至因为自己这种推论而稍微振作起来。但是谢辽萨忽然毫不留情地说:
“另外一个地方响起了炮火,可是他倒仰游着一走了事!炮火是因为游击队要突围才引起的,这时候每个人都很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