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在矿井院子的砖围墙上贴了一张传单,又在进口岗亭上贴了一张,然后在布告板上各种公告和命令上面再贴上一张。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倒不是怕被看守人发现——那老头夜里睡得很死——而是怕巡逻警在回来的路上可能经过矿井,照一下岗亭。但是听不见巡逻警的脚步声,远处也没有电筒的光亮:巡逻警可能在小“上海”逗留了。
奥列格穿过广场,朝俱乐部大厦走下去。城里这所最宽敞、最不舒服、又是最冷的房子完全不适于住人,现在空着。它正面临街,大清早起,“八家宅”、五一村和近处庄子里出来的人,都要沿着这条街上市场去,这条街也是从城里去伏罗希洛夫格勒和卡缅斯克的交通要道。
奥列格正往房子的正面墙上贴传单,忽然听到“警察”从下面山沟里走上来的脚步声。奥列格绕过房子,躲在房后。
“警察”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楚。但是“警察”刚沿街上来走到大厦旁边,他的脚步声就听不见了。奥列格呆住了,等待“警察”走过俱乐部,他站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但是还听不见脚步声。
要是那个“警察”走过来的时候忽然照了照俱乐部的正面,发现了传单,现在正站下来看呢?当然,他马上要把它们撕下来,并且就会发现它们是刚贴上去的。那时可以料到,他会打着手电绕着大厦走一圈:刚贴了传单的人除了躲在这所大厦后面,是无处可躲的!……
奥列格屏息凝神地倾听着,但是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非常想离开墙边拔脚飞奔,但是他懂得这只会害了自己。不,唯一的办法是弄清楚那个“警察”究竟到哪儿去了!
奥列格从屋角后面探出身子——一点可疑的声音都没有。他扶着墙,把脚高高地提起,再小心翼翼地放下,悄悄地朝街道那面移动。有几次他停下来细听,但是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他这样走到第二个屋角跟前,然后用一只手抵着墙,另一只手抓着墙角,探出头来望了一望。突然他的手底下有一块被雨水浸蚀的旧灰皮碎裂了,带着奥列格觉得是吓人的响声掉在地上。在同一瞬间,奥列格看到了大厦门口下面台阶上的香烟的火光,他这才明白,“警察”只不过是坐下来休息休息,抽支烟。香烟的火光马上往上升起,台阶上发出一阵响声,奥列格抵着墙角用力一挣,就沿着街朝下面山沟里跑去。响起了刺耳的警哨声,有一瞬间奥列格竟陷进了圆锥形的电筒光里,但是他马上连窜带跳地冲了出去。
说句公道话,从这个直接的危险发生的那一刻起,奥列格就没有做过一个冒失的举动。他可以在一分钟里面在“八家宅”把“警察”搞糊涂,自己躲到刘勃卡或是伊凡卓娃家里去,但是奥列格没有权利连累她们。他可以假装往市场那边跑,实际上却躲在连魔鬼都找不到他的“上海”。但是这样会连累谢辽萨和华丽雅。于是奥列格就朝小“上海”跑去。
现在,形势逼得他还是非拐到“八家宅”不可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深入这个区,免得连累斯巧巴和托霞。他回头朝山岗那边跑,朝他可能被岗警拦截的十字路口跑去。
为朋友担心和担心整个行动可能失败的念头折磨着他。但是当他听到小“上海”那边狗的狂吠声,他还是又被孩子般的淘气的心情控制住了。他想象,追逐他的那个巡逻警和宪兵站的“警察”们怎样相遇,怎样在研究这个人怎么会不见影踪,怎样打着电筒搜索周围这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