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这个隐姓埋名的人就成了一个受当局重视的人,他们认为他不仅是一个勤恳诚实的工人,而且非常谦虚,纪律性很强。他有足够的自制力毫不改变他的这条行动方针,甚至到德军逼近伏罗希洛夫格勒时还是如此。但是他毫不怀疑德国人一定会到来。只有在别人问他,如果德国人来了,他肯不肯把他的房子让地下组织使用的时候,他才突然被那样强烈的幸灾乐祸的感情和可以复仇的喜悦所控制,险些露出了马脚。
就连舒尔迦非常欢喜的这件事,——福明在家里也穿着上装、打着领带、带着怀表,——也并不是因为福明十分注意整洁(他平时虽然也像所有的工人一样,穿得干干净净,但是只穿普通的家常便服),而是因为他时刻在等待德国人来临,为了博得德国人的欢心,就从箱子里取出了他最好的行头。
在斯塔庆柯先去晋见勃柳克纳宪兵站长,再去见巴尔德副宪兵站长的时候,舒尔迦就躺在那个营房里另外半边的一间又小又暗的单人牢房里,他遭到毒打,浑身是血。
营房的这一半是几间禁闭室,当中有一条窄走廊,通向民警局办公室的走廊。在过去,这半边是克拉斯诺顿唯一的拘留所。
“新秩序”,秩序①,就在于:拘留所的几个单人牢房和普通牢房里现在都挤满了男女老少。这里面有城里人和来自哥萨克村镇的人,他们因为被怀疑为苏维埃工作人员、游击队员、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而遭拘捕;有人因为言语或行动侮辱了德国的荣誉,有人因为隐瞒自己的犹太血统,有人因为没有证件,或是仅仅因为他们是人而被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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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德语。
几乎不给这些人吃的,不但不让放风,连大小便也不准出来。牢房里恶臭难闻,营房里早已霉烂的旧地板上污秽不堪,浸透了尿和血。
不管所有的牢房是怎么挤,马特维舒尔迦或是叶夫多金奥斯塔普楚克——他被捕时用的名字——仍旧被单独关着。
在被捕的时候,他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他抵抗,他力大无比,使德国人很久制服不了他。后来,到了监狱里,勃柳克纳宪兵站长、巴尔德副宪兵站长、逮捕他的党卫队分队长芬庞、“警察队长”索里柯夫斯基和德国“警察”福明都打过他,他们希望趁他神志没有清醒以前就立刻摧毁他的意志。但是如果在正常状态下都不能从舒尔迦那里探出一点口风,那么,当他处在残酷的斗争中,就更不可能从他那里探听出什么来了。
他是那样地强壮,即使现在到了遍体鳞伤和浑身血污的地步,他躺着也不是因为筋疲力尽,而是强迫自己躺着休息一下。假如他再被带去审讯,他一定还能全力以赴地去斗争。他的脸火辣辣地发痛,一只眼睛被打出血,肿了起来。一支胳臂被芬庞分队长用铁棒在手腕上部打了一下,万分疼痛。舒尔迦一想到德国人在什么地方也同样折磨着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由于他舒尔迦的缘故折磨着他们,可是他却毫无指望去搭救他们,他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比肉体痛苦和这种精神折磨使他更感痛苦的是,他想到自己没有履行职责就落进了敌人的魔掌,而且还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