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的另一边有一个老年人坐在一只小木箱上,眼光盯在地板上,他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最深沉最绝望的表情。一个小女孩子——他的小孙女——缠在他旁边:用千百种孩子气的计策努力想吸引他的注意;但是老年人既不看她也不听她说。在他听来曾经像音乐一样的声音,看来好像光明一样的两只眼睛,现在却引不起他任何注意力。他的四肢由于疾病而颤抖着,麻木控制了他的脑子。
房间里还有两三个人,围成一小团在喧哗地谈论着。还有一个瘦而憔悴的女人——一个犯人的妻子——她在很细心地给一棵枯萎的植物的残桩浇水,那棵植物显而易见是决不会再发出一片绿叶来的——那也许是她到这里来尽义务的一种非常明确的象征吧。
这些就是匹克威克先生骇然四顾的时候呈现在他眼睛里的景象。有人急促地、跌跌撞撞地走进屋里来的声音惊动了他。他把目光转向房门口,目光接触一个新来的人;他透过这人的褴褛衣服、污垢和穷相,看出他所熟识的乔伯特拉伦先生的相貌。
“匹克威克先生!”乔伯大声喊。
“嗳?”金格尔说,从坐的地方跳起来。
“啊——正是的嘛——古怪的地方——稀奇的事——报应得好——非常好。”说了这话,金格尔先生把双手向他的裤袋地方一插,把下巴垂到胸口,扑通又坐回椅子上了。
匹克威克先生被感动了;这两个人显得这样可怜。金格尔对乔伯带进来的一小片生的羊腰所投射的不由自主的兴奋的眼光。比两个钟头的解释更能够说明他们的落魄的处境。他温和地看着金格尔,说: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你出来一会儿好吗?”
“当然,”金格尔说,连忙站起来。“走不远的——这里没有走累了的危险——斯派克[注]公园——场子呱呱叫——浪漫,就是不大——开放是为了给大家参观的——家庭就在街上,家长小心得要命——非常小心。”
“你忘了穿上衣了,”把门随手带上走向楼梯口去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说。
“呃?”金格尔说。“当铺——好亲戚——汤姆大叔——没有办法——得吃啊,你知道。天生的欲望——等等。”
“你讲的这是什么意思呀?”
“不在了,我的好先生——最后一件上衣——没有办法。靠一双靴子过活——整整十四天。绸伞——象牙柄——一星期——事实——不撒谎——问乔伯吧——知道的。”
“仅靠一双靴子和一把象牙柄的绸伞生活三个星期!”匹克威克先生喊到,他只听说过海船失事之后有这类事情发生,或者只从“康斯泰布尔丛书”[注]里读过。
“真的,”金格尔说,点着头。“当铺——当票在这里——非常少的数目——简直不算什么——全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