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约翰尼加勒格尔正同托米韦尔伯恩合伙在盖房子,"她想。"他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硬像钉子,滑得像蛇,要是给他的报酬合适,他也会老老实实的。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们可以很好地共事。也许等那家旅馆盖好之后,我就可以把他弄过来了。在这之前,我只好让休和约翰逊先生将就对付着。
要是我让休负责新厂,让约翰逊留在老厂里,我自己就可待在城里管推销,锯木和运输的事由他们去办。不过,要是我总留在城里,那么在请到约翰尼之前,还得冒约翰逊先生偷木料的风险。他要不是个贼就好了!
我想将查尔斯留给我的那块地分一半盖个木料堆置常只要弗兰克不在我面前那么大声叫嚷,我还想用另一半地建一个酒馆呢!不管他怎样抗议,只要拿到了足够的钱,我马上就要建酒馆的。要是弗兰克的面皮不那么嫩就好了。啊,天哪,要不是我偏偏在这个时候要生孩子,那多好呀!很快我的肚子就要大得不能出门了。哦,天哪,我怎么就要生孩子了呢?
而且,天哪,要是那些该死的北方佬不来管我,要是——"要是!要是!要是!
生活中居然有那么多的"要是",什么事也没有把握,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总在忧虑会失去一切,重新受冻挨饿。当然,现在弗兰克赚的是多了一点,不过弗兰克总爱感冒生病,经常一连几天得在床上躺着。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废人。不,她不能指望依靠弗兰克。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依靠。而现在她能挣到的钱似乎太少了。哦,要是北方佬跑来将她的东西全部拿走,她该怎么办呢!要是!要是!
要是!
她每月挣的钱,一半寄到塔拉交给了威尔,一部分还瑞德的债,其余的便自己存起来。没有哪个守财奴比她数钱数得更勤,也没有哪个守财奴比她更害怕失去这些钱。她不肯把钱存到银行里去,因为怕银行倒闭,或者北方佬可能要没收。
所以她把钱尽量带在自己身边,塞在自己的紧身衣内,将一小叠一小叠的钞票藏在屋子周围放在壁炉的砖缝里,放在废物袋内,夹在《圣经》的书页中。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因为多省下一块钱,到了灾难临头时,就会多丢掉一块钱埃弗兰克、皮蒂和其他人们对于她那种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的无名火都极为体贴地容忍着,将她的坏脾气归咎于怀孕,从没意识到真正的原因。
弗兰克知道对于怀孕的妇女就得迁就,所以他压抑着强烈的自尊心,听凭她继续经管木厂,听凭她在目前这种任何女人都不应该再出去抛头露面的时候继续在城里到处乱跑,绝口不提任何意见。她的行为不断使他感到难堪,不过他预想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只要孩子一下地,思嘉又会成为当年他追求过的那个富于女性美的可爱姑娘了。但是不管他如何姑息迁就,她还是不停地发脾气,因此他感到她真像是鬼迷心窍了。
到底什么东西迷住了她的心窍,什么东西使她变得疯狂,看起来谁也弄不明白。实际上那是一种强烈欲望的表现,她要在自己不得不闭门隐居之前赶快将她的事情安排好,赶快尽可能多赚些钱以防万一,赶快建立一个坚实的金钱堤坝来防御北方佬日益高涨的仇恨浪潮。这些日子正是金钱迷住了她的心窍。要说有时她也想到孩子,那只是对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而莫名其妙地生气。
"死亡,纳税,生孩子!这三件事,那一件也没有合适的时间容你选择的!"当思嘉作为一个女人开始经营木厂时,亚特兰大普遍感到震惊。经后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更断定她这个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做生意使用的残酷手段令人骇异,何况她可怜的母亲还是罗毕拉德家的小姐呢。并且,当谁都知道她怀了孕的时候,她却照样在大街上到处奔跑,这就更加令人难以接受了。无论哪个正派的白女或黑人妇女,只要一杯疑自己有了身孕,便几乎都不再迈出家门,因此梅里韦瑟太太愤怒地说,从思嘉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大概是想把孩子生在大街上了!
不过以前人们对她的行为所作的种种批评,同现在城里人的对她的流言蜚语比较起来,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思嘉不仅同北方佬做买卖,而且处处显出她就是喜欢这样做呢!
梅里韦瑟太太和许多别的南方人也在同刚来这里的北方佬做生意,但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情愿,而且公开地表示不喜欢。可思嘉却是喜欢,或者说,似乎喜欢,那一样是够糟的了。她确实在北方佬军官家里同他们的妻子喝过茶呢!实际上她什么事都干过,只差没邀请他们到她自己家里来了,而且全城的人都在猜想,要是没有皮蒂姑妈和弗兰克,她准会请他们去的。
思嘉知道全城人都在议论她,但她并不在乎,也顾不上去计较。她对北方佬的恨还是同当年他们想烧掉塔拉时那样厉害,不过她能够把这种仇恨掩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