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难的?”杜洛瓦说,“你可以用生前馈赠的方式将此遗产的一半分给我。我们又没有子女,这样做完全可以。
这样的话,便可将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的嘴封住。”
“我仍旧不明白,这怎么会使外人不去议论,”玛德莱娜有点不耐烦了,“因为遗嘱分明是白纸黑字,且有沃德雷克的签字。”
“我们难道要将这份遗嘱贴到墙上,让人人知晓?”杜洛瓦气愤地说,“说到底,你这个人真是蠢得很。我们就说,德沃德雷克伯爵给了我们一份遗产,每人一半……不就得了?……总之,没有我同意,你是拿不到这份遗产的,而要我同意,则必须分我一半,以免我成为他人的笑料。”
玛德莱娜又以其犀[xī]利的目光看了看他,说道:
“随你的便,我怎么都行。”
杜洛瓦站起身,又在房内来回走了起来。他似乎仍有点犹豫不决,现在是竭力避开妻子的锐利目光:
“不行……绝对不行……看来还是彻底放弃为好……这样做将更加妥帖……更加恰当……更有体面……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说三道四,什么也说不了,并使那些谨小慎微者感到由衷的佩服。”
然而话音刚落,他又在妻子面前停了下来:
“你看这样好不好,亲爱的?若你愿意,便由我单独去找一下拉马纳尔先生,把情况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我将把我的顾虑和盘托出,并对他说我们已经谈妥,决定对此遗产实行平分,以免他人闲话。既然我也得到其中的一半,他人显然将无法讥笑我。个中道理非常明显:我妻子所以接受,是因为我这个做丈夫的也接受了;作为她的丈夫,我对她这样做不会有损自己的名声,总是再清楚不过的。如若不然,这件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玛德莱娜淡淡地说了一句。
杜洛瓦的话也就更多了:
“情况确实如此。如果对半分,事情将变得无比明晰。一个朋友给了我们一笔遗产,他不愿对我们区别对待,不愿厚此薄彼,不愿给人这样的印象:‘我生前喜欢这一位或另一位,身后也仍然如此。’不言而喻,他更喜欢的是你,但在将其遗产给予我们两人时,他想明确表示的是,他的这种偏爱不过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纯洁感情。可以肯定,他若想到这一点,必会交待明白的。可是他没有考虑到,更没有估计到可能产生的后果。正如你刚才所说,他每星期都要给你送来几束鲜花,死后也仍要给你留点什么,作为最后的纪念,只是没有想到……”
“行啦,我明白了,”玛德莱娜没好气地打断他。“你也不必再罗里罗唆了,快去见公证人吧。”
杜洛瓦满脸通红,半晌说道:
“说得对,我这就去走一趟。”
他拿起帽子,临走之际又说了一句:
“对于沃德雷克的侄儿所索要的数额,我将努力以五万法郎解决这一棘手问题,你看怎样?”
“不,”玛德莱娜高傲地答道:“他要十万法郎,就如数给他吧。如你愿意,这笔钱可由我那一份出。”
“不行,”杜洛瓦满面羞愧,”还是共同分担吧。每人让出五万法郎,我们还有整整一百万呢。”
“就这样,亲爱的玛德,一会儿见,”他接着说道。
他跑去向公证人讲了讲上述安排,说此安排是他妻子想出来的。
第二天,他们在有关文书上签了字。玛德莱娜杜洛瓦在此文书中以生前馈赠的方式,表示让给丈夫五十万法郎。
走出公证人事务所,杜洛瓦见天气晴朗,便提议去大街上走走。他今天显得格外随和,对妻子关怀备至,温情脉脉。他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满意,而玛德莱娜却始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面容严肃。
时当寒气袭人的深秋,街上行人步履迅疾,似乎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杜洛瓦领着妻子走到一家店铺前。店内的一只怀表他已看了多次,早就想购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