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一位年老、有钱而又古怪的银行家走过欣克尔饭馆门口,正要去搭电车,突然被眩晕女神——她的另一个名字是幸运女神——打倒在地。搭电车的有钱而又古怪的银行家总是——请让开,还有别人呢。
当场有一个撒玛利亚人、一个法利赛人①、一个男人和一个警察抬起了银行家麦克拉姆齐,把他弄到欣克尔饭馆里。当这位上了年纪,但是打不垮的银行家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一个美人俯在他面前,带着怜惜而温柔的微笑,正用牛肉茶敷他的额头,用盛在暖锅里的冰冷的东西替他擦手。麦克拉姆齐先生叹了一口气,绷掉了坎肩上的一颗钮扣,感激不尽地瞅着他的救命女恩人,恢复了知觉。
①据《圣经》,撒玛利亚人乐善好施,法利赛人伪善。
指望看到浪漫史的人都到海滨图书馆去吧!银行家麦克拉姆齐有一位上了年纪,受人尊敬的妻子,他对梅里亚姆小姐的感情只象是父亲对女儿那样。他很感兴趣地同她谈了半小时——和他在办公室里的谈话完全不同。第二天,他带了麦克拉姆齐太太一起来看她。这对老夫妻没有儿子——一个出嫁的女儿住在布鲁克林。
我们不妨把这个短篇小说写得更短一些:那个美丽的出纳员赢得了善良的老夫妻的欢心。他们一再到欣克尔饭馆来;还邀请她到他们东区第七十几街的老式然而华丽的住宅去做客。梅里亚姆小姐的讨人喜欢,她的率直可爱和热情洋溢,使他们神魂颠倒。他们反反复复地说,梅里亚姆小姐多么象他们的不在身边的女儿。已经出嫁的,在布鲁克林的女儿,身段象菩萨似的,面貌则是艺术摄影师的理想。梅里亚姆小姐是曲线、微笑、玫瑰叶、珍珠、绸缎和生发油广告的混合体。父母的糊涂也不必多谈了。
这对高贵的老夫妻认识梅里亚姆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梅里亚姆站到欣克尔面前,辞去出纳员的工作。
“他们要收养我做女儿啦。”她对那个被剥夺的饭馆老板说。“这对老夫妻很可笑,但也着实可爱。他们的家里才讲究呢!喂,欣克尔,多说也没有用——我现在的菜单是穿着褐色的衣服,戴着风镜坐在飞快的汽车里,同我结婚的人至少是公爵。虽然如此,我离开我的老位置真有点儿不愿意。我当了这么久的出纳员,再做别的事情总觉得不自在。我一定会怀念主顾们排队付帐时,我同他们打趣的情景。但是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又是这么好,欣克尔;我知道我有好日子过的。你还欠我九块六毛二和半天的工资。假如你不乐意,把半天的钱扣掉吧,欣克尔。”
就这样,梅里亚姆小姐成了罗莎麦克拉姆齐小姐。她出色地应付了这个变化。美貌只是皮相,不过神经离皮肤非常近。神经——说到这里还是请你再仔细看看这篇故事开头的一句引文吧。
麦克拉姆齐老夫妇象斟国产香槟酒那样毫不吝惜地花钱培植他们的养女。得到那些钱的是服装商、舞蹈教师和家庭教师。梅——呃——麦克拉姆齐小姐很领情,很孝顺,尽量忘却欣克尔饭馆。美国姑娘的适应性是可以信任的,在极大部分时间里,欣克尔饭馆也确实从她的记忆和言语中消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