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打击最重的恐怕还是服装店。”他说。“只要条件许可,我一向喜欢打扮。莫儿,你知道我多么讨厌便宜货。这套衣服就花了六十五块钱。拿我来说,衣著方面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否则宁肯扔掉。我干活之后,就没有那么多钱给那个手操裁缝大剪子的小人儿了。”
“没关系,小布。不管你穿蓝工作服还是坐红汽车,我总是同样爱你。”
小布雷迪在没有成人,力气还不足以打翻他父亲之前,曾经被迫学过水暖工的手艺。于是,现在他重操这门光荣而有用的行业。不过他只当了一名助手;要知道,戴着冰雹那般大的钻石,不把克拉克参议员私邸的大理石柱廊放在眼里的,是水暖业的老板,而不是助手。
八个月顺顺溜溜、稳稳当当地过去了,正如戏院说明书上写的那样,“一晃而过”。小布雷迪整天同铅管焊药打交道,并没有倒退的迹象。烟囱帮继续在大街上干抢劫的勾当,砸破警察的脑壳,拦劫深夜的行人,发明和平掠取的新办法,摹仿五马路的时装式样和领带花色,一举一动都按照它自己的不法的法则。但是小布雷迪对他的莫利仍旧信守不渝,尽管他的指甲失去了光泽,尽管他要花上十五分钟,才能把那条紫色的丝领带打得看不出磨损的地方。
有一晚,他带着一个神秘的包裹,来到莫利家里。
“把它打开,莫儿!”他象往常那样大大咧咧而又平静地说。“送给你的。”
莫利急切地扯去了包皮纸。她尖叫了一声,引得三三五五的小麦基弗和麦基弗大妈都跑了进来。麦基弗大妈正在洗盘子,弄得湿漉漉的,但无疑也是已故的夏娃夫人的后裔。
莫利又叫了一声,一条又黑又长,蜿蜒卷曲的东西象蟒蛇似地窜了上来,绕住她的脖子。
“俄罗斯貂皮,”小布雷迪得意扬扬地说,他看到莫利那丰满的脸颊衬着那条柔顺依人的毛皮,心里乐开了。“货真价实的东西。即使是俄罗斯最华贵的东西配你也合适,莫儿。”
莫利把手伸进皮手筒里,带翻了家里的一排小孩子,飞也似地跑到镜子面前。报纸的美容广告栏有了一个好题材。若要眼睛明亮,脸颊红润,笑容迷人,请购俄罗斯貂皮围脖带手筒。不妨一试。
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莫利觉察到她那幸福的满潮中漂浮着一小块常识的冰。
“你真是个大好人,小布。”她感激地承认说。“我一辈子没有用过皮货。可是俄罗斯貂皮不是贵得要命吗?我仿佛听人说过。”
“我何曾拿廉价品来搪塞过你,莫儿?”小布雷迪镇静而自尊地说。“你几时见到我在处理品柜台上靠过,或者在五分一角的便宜货橱窗前张望过?把围脖估作二百五十元,手筒一百七十五元,那你对俄罗斯貂皮的价钱才算是懂行了。不是第一流的货色我不买。啊,它们配在你身上真美,莫儿。”
莫利狂喜地把貂皮搂在胸口。接着,她的笑容逐渐消褪,她悲哀地、直勾勾地盯着小布雷迪的眼睛。
他明白莫利每一个眼色的意义;他脸皮有点儿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