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普拉特先生,”桑普森夫人说,“听了鲁碧奥特那个疯丫头的叫人不痛快的诗以后,再听你讲这种美妙的事实可真开心!”
“我们在路边这段木头上坐坐吧,”我说,“别去想诗人不近人情的撒野的话。只有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合法的度量衡的辉煌数字里,才能找到美妙的东西。在我们所坐的这段木头里,桑普森夫人,”我说,“就有比诗更神奇的统计数字。木头的年轮说明这棵树有六十岁。在两千英尺深的地底,经过三千年,它就会变成煤。世界上最深的煤矿在纽卡斯尔附近的基林沃斯。一只四英尺长、三英尺宽、二英尺八高的箱子可以装一吨煤。假如动脉割破了,要按住伤口的上方。人的腿有三十根骨头。伦敦塔①一八四一年曾遭火灾。”
①伦敦塔:伦敦东部俯临泰晤士河的堡垒,原是皇宫,曾改做监狱,囚禁过好几个国王、王后等著名人物,现是文物保存处。
“说下去,普拉特先生,”桑普森夫人说,“这种话真有创造性,听了真舒服。我想再没有什么比统计数字更可爱了。”
可是两星期后,我才得到了赫基默给我的全部好处。
有一夜,我被人们到处叫嚷“失火啦!”的声音惊醒。我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出旅馆去看热闹。赶上我发现失火的正是桑普森夫人的房屋,我大叫一声,两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现场。
那幢黄房子的底层全部着火了,罗萨城的每一个男性、女性和狗性都在那里号叫,碍消防队员的事。我见到艾达荷想从拽住他的六名消防队员手里挣脱出来。他们对他说,楼下一片火海,谁冲进去休想活着出来。
“桑普森夫人呢?”我问道。
“没见到她。”一个消防队员说。“她睡在楼上。我们想进去,可是不成,我们队里还没有云梯。”
我跑近大火旁边光亮的地方,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手册》。我拿着这本书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我想大概是紧张过度,昏了头。
“赫基,老朋友,”我一面拚命翻,一面对书本说,“你还没有骗过我,你还没有使我失望过。告诉我该怎么办,老朋友,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说。
我翻到一百一十七页,“遇到意外事件该怎么办。”我用手指顺着找下去,果然找到了。老赫基默真了不起,他从没有疏漏!书上说:
吸入烟气或煤气而引起的窒息——用亚麻籽最佳。取数粒置外眼角内。
我把《手册》塞回口袋,抓住一个正跑过去的小孩。
“喂,”我给了他一些钱,说道,“赶快到药房里去买一块钱的亚麻籽。要快,另一块钱给你。喂,”我对人群嚷道,“我们救桑普森夫人呀!”接着,我脱掉了上衣和帽子。
消防队和老百姓中有四个人拖住了我。他们说,进去准会送命,因为楼板就要烧坍了。
“该死!”我嚷起来,有点象是在笑,可是笑不出来,“没有眼睛叫我把亚麻籽放到哪儿去呀?”
我用胳臂肘撞在两个消防队员的脸上,用脚踢破了一个老百姓的脚胫皮,又使一个绊子,把另一个摔倒在地。紧接着,我冲进屋里。假如我比你们先死,我一准写信告诉你们,地狱里是不是比那幢黄房子里更不受用;现在你们可别相信我的话。总之,我比饭馆里特别加快的烤鸡烤得更糊。烟和火把我熏倒了两次,几乎丢了赫基默的脸;幸好消防队员用他们的细水龙杀了一点火气,帮了我的忙,总算到了桑普森夫人的房间里。她已经被烟熏得失去了羞耻心,于是我用被单把她一裹,往肩上一扛。楼板并不象他们所说的那样糟,不然我也干不了——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