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贝蒂娜(1785-1854),德国女作家。
③ 诺瓦里斯(1772-1801),德国诗人。
“请问,德米特里尼古拉耶奇,”有一天她坐在窗口绣花的时候问他,“您是要到彼得堡去过冬吗?”
“不知道。”他说,把正在翻阅的一本书放在膝盖上。“要是能筹措到一笔钱,那我就去。”
他说话无精打采:他感到疲倦,一清早起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干。
“我想,您一定能搞到这笔钱。”
罗亭摇了摇头。
“那只是您的猜想!”
罗亭故意望着一旁。
娜塔里娅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有说。
“您看,”罗亭用手指着窗外,“您看这棵苹果树:它因为自己结的果实太多太重而折断了,这就是天才的真实写照……”
“那是因为苹果树没有支撑。”娜塔里娅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娜塔里娅阿历克赛耶芙娜,不过一个人要找到这样的支撑是不容易的。”
“我觉得,他人的同情……至少,孤独……”
娜塔里娅有点语无伦次了,脸也红了。
“那冬天您在乡下打算干什么?”她赶紧问了一句。
“干什么?把那篇很长的论文写完,您知道的,就是那篇论述生活和艺术的悲剧的文章,前天我给您谈过文章的构思,将来我把文章寄给您!”
“您准备发表吗?”
“不。”
“为什么不发表?那您写了给谁看?”
“就算是给您看的吧。”
娜塔里娅垂下眼睛。
“我可不敢当,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
“请问这是什么文章?”坐在稍远处的巴西斯托夫谦恭地问。
“论述生活和艺术的悲剧。”罗亭重复了一遍。“巴西斯托夫先生也会看到这篇文章的。不过文章的基本思想我还没有考虑成熟,我到现在也还说不清楚爱情的悲剧意义。”
罗亭经常喜欢谈论爱情。起初,一听到爱情这个字眼,邦库尔小姐就会发抖,像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听到了号角一样竖起耳朵,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只是撅着嘴闻她的鼻烟。
“我觉得,”娜塔里娅怯生生地说,“不幸的爱情就是爱情的悲剧。”
“绝对不是!”罗亭说。“倒还不如说这是爱情的喜剧的一个方面……这个问题应该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提出来……应该更深人地加以发掘……爱情!”他接着说。“爱情怎样产生,怎样发展,怎样消失,这一切都很神秘;有时候它突然出现,像白昼那样阳光明媚,确实无疑,令人愉快;有时候像灰烬中的微火那样,长时间地发出余温,待到一切都毁灭的时候,又会在心中燃起熊熊烈焰;有时候像条蛇那样钻进你的心里;有时候又突然从心中溜走了……是的,是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在我们这个时代,有谁在爱?又有谁敢于爱?”
罗亭陷入了沉思。
“怎么好久没见谢尔盖巴甫雷奇了?”他突然问道。
娜塔里娅的脸红了,赶紧低下头,望着绣花架。
“我不知道。”她轻轻地说。
“他是个多么好、多么高尚的人!”罗亭说着就站了起来。“他是真正的俄罗斯贵族的优秀典范……”
邦库尔小姐用她那双法国人特有的细小眼睛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