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丘克粗暴地用胳膊肘推开别人,挤到人群中去;还没有走到军官们的圈子,就像在群众大会上一样,响亮地喊叫道:“哥萨克同志们!我是彼得格勒的工人和士兵派到你们这儿来的。有人要率领你们去进行自相残杀的战争,去扑灭革命。如果你们愿意去反对人民,如果你们愿意去恢复帝制,——那你们就去吧!……但是彼得格勒的工人和士兵却希望你们不要去做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他们向你们致以热烈的问候和兄弟的敬礼,他们不愿意跟你们兵戎相见,而愿意和你们结为同盟……”
大家没有等本丘克把话说完,就发起了一阵冲天的喧哗声。仿佛是怒吼的风暴把卡尔梅科夫从桶上冲了下来。他向前弓着身子,快步向本丘克走去;但是还差几步没有走到时,便用靴后跟一拧,转过身来。
‘哥萨克们!本丘克少尉去年从前线逃跑,——这你们是知道的。怎么,难道我们能听这个胆小鬼和叛徒的话吗?“
第六连连长苏金中校用沙哑的、像打闪雷似的低音压下了卡尔梅科夫的声音,喊道:“逮捕他,逮捕这个坏蛋!我们在前方流血,他却躲到后方去逃命……抓住他!”
“等一会儿再抓!”
“叫他把话说完!”
“不要用手绢去捂人家的嘴。让他说明自己的观点。”
“逮捕他!”
“我们不要听逃兵胡说八道!”
“说下去,本丘克!”
“米特里奇!要砍到他们的尾巴骨!”
“打——倒……”“往口,你这个母狗的奶头!”
“压倒他们!压倒他们,本丘克!你要跟他们顶着干!顶着干!”
身材高大、没戴军帽。露着剃得光光的秃脑袋的哥萨克,团革命委员会的委员,跳到桶上去。他热烈号召哥萨克们不服从反革命子手科尔尼洛夫将军的命令,他讲了进行反人民战争的危险后果,然后转向本丘克,结束说;“同志,您不要以为我们也像军官老爷那样轻视您;我们欢迎您,尊敬您这位人民的代表,我们尊敬您,还由于您原先当军官的时候从未欺压过哥萨克,跟我们亲如兄弟。我们没有听见您说过粗暴的话,但是请您不要以为我们是些没有文化的人,以为我们不懂礼貌,——亲热的话连畜生都明白,别说是人啦。我们恭恭敬敬地给您敬礼,请您转告彼得堡的工人和士兵,我们绝不会举手去打他们!”
周围像敲大鼓一样轰响起来:一片称赞的呼叫声,响彻云霄,然后又慢慢地低沉下去,平静下来。
卡尔梅科夫扭着匀称的身子,又爬上了木桶、大谈其白浪翻滚的顿河的尊严和荣誉。哥萨克的历史使命、军官和哥萨克共同浴血奋战的壮举,等等,等等,他气喘吁吁地讲着,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
一个身体强壮的白眉毛哥萨克换下了卡尔梅科夫。人们打断了他反对本丘克的、充满仇恨的演说,——抓着他的手从桶上拖了下来。奇卡马索夫跳到木桶上去。他把双手一挥,好像劈木头似的,叫道:“我们不去,我们也不下火车!电报上说.好像哥萨克曾经答应过要帮助科尔尼洛夫啦,——可是谁问过我们呢?我们从来也没有答应过他!是哥萨克军人联合会的军官们答应的!格列科夫将军曾摇着尾巴答应过,——那就让他去帮忙吧!
发言的人更换得越来越勤。本丘克低垂着额部宽阔的脑袋站在那里,粘土色的血晕使他的脸色变得黝黑,脖子上和太阳穴上鼓起的血管猛烈地跳动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他感觉到,再过一会儿——只要发生一点儿鲁莽的行动,这种紧张气氛只有经过流血才会缓和下来。
驻扎在当地的步兵成群结队地从车站上涌来,军官们溜出了会场。
过了半点钟,气喘吁吁的杜金跑到本丘克面前,说道:“米特里奇,怎么办哪?……卡尔梅科夫准是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他们正在从车上往下卸机枪,还派一个骑兵到什么地方去啦。”
“走,咱们到那儿去。赶快召集二十来个哥萨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