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事情是这样的,米特里奇,”一个站在门口、皱巴巴的耳垂上戴着耳环的哥萨克开口说,就是有一次利斯特尼茨基不许他在战壕护板上烧开水,并把他骂了一顿_“现在有各式各样的宣传鼓动家到我们这儿来劝说我们——说什么,你们不要去彼得格勒,还说,咱们自己人没有理由互相残杀之类的话.我们听是听啦,可是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的话。他们都是些陌牛人。也许,他们是在把我们往修道院里领呢,—一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呢?如果拒绝不去的话,科尔尼洛夫就要派契尔克斯人来打我们——那照样还要流血。可是你,是我们的人,是哥萨克,我们更相信你,而且我们非常感激你,你还从彼得堡写信给我们,还带来报纸……说老实话,这里正缺卷烟纸,我们收到了报纸……”
“你胡诌瞎说些什么呀,胡涂虫?”有个人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你——目不识丁,就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是睁眼瞎吗?好像我们把报纸都卷烟抽啦!伊利亚米特里奇,我们总是先把它们从头到尾全读一遍。”‘“胡说,尖嘴鬼!”
“拿来‘卷烟’啦——真会说话儿!”
“头号的大傻瓜!”
“弟兄们!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戴耳环的哥萨克分辩说。‘当然,我们先把报纸读了……“
“您读过吗?”
“我没有文化,当然读不了……我是说,总是先读过啦,然后才拿来抽烟……”
本丘克面带一丝笑意,坐在马鞍子上,打量着哥萨克们;他觉得坐着说话不方便,就站起来,背向车灯,慢腾腾地。勉强地笑着说道:“你们到彼得格勒去没有什么事可干。那儿根本没有什么暴动。你们知道,为什么把你们送到那儿去吗?是为了去推翻临时政府……是的!是谁领着你们干的呢?是沙皇的将军科尔尼洛夫。他为什么要推翻克伦斯基呢?——因为他自己想要坐这个宝座。你们看,乡亲们!想卸下你们的木枷,给你们再套上一个,可是既然要套嘛,那就套上个钢枷好啦!去也倒霉,不去也倒霉,那就要挑选一下,那个轻一点儿。是不是?你们自己考虑考虑吧:沙皇时代,打你们的嘴巴子,叫你们为他们去当炮灰。克伦斯基当权,你们照样要去,不过已经不打嘴巴子啦。但是打倒克伦斯基,布尔什维克掌权了,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啦。布尔什维克是不要战争的。政权一到他们手里,立刻就会和平。我并不拥护克伦斯基,他是魔鬼的兄弟,他跟科尔尼洛夫是一丘之貉!”本丘克笑了笑,用袖子擦着额角k 的汗,继续说道:“但是我号召你们不要去使工人流血。如果科尔尼洛夫得势,那么俄罗斯就要浸到没膝深的工人的鲜血中,在科尔尼洛夫的统治下,要想夺取政权并把它转移到劳动人民手中,就更加困难了。”
“你等等,伊利亚米特里奇!”一个身材也像本丘克一样矮壮的哥萨克,从后排走出来说道。他咳嗽了一声,搓了搓两只像被水冲刷过的老橡树根一样的长手,用浅绿色的、像贴上去的嫩叶似的、微微含笑的眼睛瞅着本丘克,问道:“你刚才讲过上枷锁……那么布尔什维克要取得政权以后,会给咱们套上什么样的枷锁呢?”
“你是怎么啦,有自个儿给自个儿套枷锁的吗?”
“这自个儿——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要知道布尔什维克统治是谁掌权呀?——如果大家选你,你就掌权,或者是杜金,或者就是这位大叔当选掌权。是大家选举出来的政权,是苏维埃_明白了吗?”
“那么上边掌大权的是什么人呀?”
“也要通过选举。如果你当选——你就在上边掌大权。”
“真的吗?你不是瞎说吧,米特里奇?”
哥萨克都哈哈笑了,立刻就七嘴八舌地同时说起来,连那个站在门口瞭望的人也走过来,插嘴说道:“那么土地他们怎么办呢?”
“不会把咱们的土地抢走吗?”
“他们能结束战争吗?也许,只是现在说说,为了骗大家举手拥护他们。”
“你把良心话讲给我们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