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利扬,我的靴子夹脚。穿这样的靴子根本就无法走路,”科舍沃伊抱怨说。
格罗舍夫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这关口还谈什么靴子!当心点儿,德国人马上就要用机枪扫射啦。”
头一排枪一响,葛利高里就被子弹打中了,他哎呀一声,倒在地上。他想包扎一下受伤的手,便把另一只手伸到装绷带的背包里,但是感觉到袖子里一股热血正从肘关节处往外涌,他立刻变得软弱无力。他趴在地上,把越来越沉重的脑袋藏在石头后面,用干得要命的舌头舔了一下松软的雪花。哆嗦着嘴唇,拼命吸着松脆的雪屑,吓得浑身颤抖,倾听着嗖嗖的子弹声和压倒一切、响彻云霄的射击声。他抬起头,看到同连的哥萨克们正滑滑跌跌地往山下跑,盲目地向后或朝天开枪。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怖迫使他站起身来,又逼着他往山下参差不齐的松林边跑去,他们团就是从那儿发起进攻的。葛利高里跑到拉着受伤的排长跑的格罗舍夫叶梅利扬前头去;格罗舍夫领着排长跑下陡峭的山坡;中尉像醉汉似的乱踏着脚步,有时趴在格罗舍大的肩膀上,吐出一口口紫血块子。几个连都像雪崩一样向树林子滚去。灰色的山坡上留下了一具具被打死的灰色尸体;那些没来得及带下来的伤号自己在往回爬一机枪在后面对他们扫射_“哒哒哒,啪啪啪啪啪!”密集的枪声像爆豆似地响个不停。
葛利高里靠在米什卡科舍沃伊的胳膊上,走进了树林,靠近树林的一片斜坡上枪弹乱飞。德国人左翼的一挺机枪在不停地哒哒响着,就像是一只强有力的手扔出去的石头,劈啪响着,在刚冻结的脆冰上蹦跳。
“哒哒哒,啪啪啪啪啪……”
“把咱们打得落花流水!”“锅圈儿”好像很高兴似地喊道。
他靠在一棵红色的松树干上,懒洋洋地对那些在战壕上来回乱跑的德国人射击。
“傻瓜是应该教训!好好教训!”科舍沃伊把一只手从葛利高里手里抽出来,气喘吁吁地叫道,“老百姓就像一群没头没脑的狗!非等把血全流尽了.他们才会明白为什么敲他们的脑袋。”
“你这是指什么说的?”“锅圈儿”眯缝着眼睛问道。
“聪明人自己就会明白,至于傻子……傻子有什么办法?你就是揍他一顿也不会记住的。”
“你还记得誓词吗?你宣过誓没有?”“锅圈儿”纠缠不休地质问道。
科舍沃伊没有回答,跪下去,两手哆嗦着,从地上捧起一捧雪,微微地颤抖着,咳嗽着,贪婪地把雪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