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利高里咳嗽了一声,用手巴掌刮了一堆沙土,把甲虫埋起来。
“你没有跟她说话吗?”
“只是问候了一下。她的样子很丰满,很快活,大概吃地主的饭吃得很舒服吧。”
“司捷潘怎么样?”
“把她剩下的一点东西都给她啦。圆满收场。不过你可要小心他。防备着点儿。有几个哥萨克告诉我说,有一回司捷潘喝醉了酒,威吓说:在第一次战斗中——就给你一枪。”
“我知道……”
“他饶不了你。”
“我知道。”
“我新买了一匹马,”彼得罗改变了话题。
“卖了几头牛吧?”
“把些老牛卖啦。总共卖了一百八十卢布。马是一百五十卢布买的。这匹马还不错。在楚茨坎买的。”
“庄稼怎么样?”
“很好。可惜还没有收割完,就把我们征召来啦。”
谈话转到家务方面,气氛就缓和下来。葛利高里贪婪地听着家里的消息。这会儿他全神贯注的就是这些消息,这使他又变成像从前那个倔强、朴实的小伙子了。
“好,咱们凉快凉快——就穿衣服吧,”彼得罗抖着身子,从湿肚皮上往下拂着沙土,提议说。他的背上和胳膊上都起了些小泡。
哥萨克们成群结队地离开了池塘。在花园和庄园院子中间的木栅旁边,司捷潘阿司塔霍夫追上了他们。他一面走,一面用小骨头梳于梳着技散下来的额发,把它们塞到帽沿下;他跟葛利高里走齐了。
“你好啊,朋友!”
“你好。”葛利高里停住脚,用有些发窘的、略感负疚的目光迎着他说。
“没有忘记我吧?”
“差不多要忘啦。”
“我可是牢记着你哩,”司捷潘嘲笑说,脚不停地走了过去,抱住了走在前面、戴着下士肩章的哥萨克的肩膀。
天刚黑下来,师部来电话,命令全团开赴前线。团队在一刻钟内准备就绪;这支刚刚补充了新兵的队伍唱着歌去堵塞前线上一个被匈牙利骑兵冲破的缺口。
分别的时候,彼得罗把一张折成四折的纸片塞到弟弟手里。
“这是什么?”葛利高里问道。
“我给你抄了一个咒文。你拿去……”
“有用吗?”
“别开玩笑,葛利高里!”
“我不是开玩笑。”
“好吧,再会,弟弟。祝你健康。你不要冲到别人的前头去,不然的话,死神可是专门找急性人!多多保重!”彼得罗喊道。
“那还要咒文于什么呢?”
彼得罗挥了挥手。
一团人马一直走到十一点钟,也没有采取任何警戒措施。后来,各连的司务长才跑着传达命令:尽可能不出声行进,禁止吸烟。
信号弹在远处的树林上空飞起,冒着紫色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