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好啊!”
“喂,你就是亲家亚历山大吧!”
“是他。”
“安得烈扬!安得烈扬!你这个大耳朵鬼,不认识我啦!”
“喂,老总,你老婆给你带好来啦!”
“基督保佑。”
‘有个叫鲍里斯别洛夫的在什么地方啊?“
“哪一连的?”
“大概是第四连。”
“他是什么地方人?”
“是维申斯克镇河湾村人。”
“你找他有什么事?”又有第三个人插进了这短促的对话。
“当然有事啦。我给他捎来一封信。”
“老兄,前天在赖布罗迪城下阵亡啦。”
“是吗?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胸脯里。”
“你们这儿有黑河人吗?”
“没有,往前走吧。”
连队的尾部也进了院子,列队停在院子中间。池塘堤岸上又聚满了回来洗澡的哥萨克。
过了不大工夫,刚刚开到的补充连的人也来了。葛利高里和哥哥并排坐下来。堤岸上的粘土散发着浓重的霉湿的气味。岸边浑浊的池水泛着青草似的碧绿光波。葛利高里一面用指甲挤着衬衣缝和褶子里的虱子,一面说道:“彼得罗,我心里痛苦死啦。现在我就像个半死不活的人……好像上磨磨过,把我磨碎了,又吐了出来。”他的声音幽怨、颤抖,额角添的一条新的黑皱纹(彼得罗直到现在才恐怖地注意到它)斜横在额角上,这条皱纹使葛利高里的面貌变得简直认不出来了,有点儿吓人,显得非常陌生。
“这是怎么回事?”彼得罗脱着衬衣问道,露出脖子周围有一圈整齐的日晒黑印的洁白的身体。
“听我说,就是这么回事,”葛利高里急促、愤愤地说道,“他们唆使人们到处互相杀戮!简直变得比狼还凶残。哪里都是仇恨。我现在觉得,如果我去咬人一口——这个人立刻会发疯。”
“你……杀过人了吗?”
“杀过!……”这两个字葛利高里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他把衬衫揉成一团,扔在脚边,然后,用手指头捏了半天喉咙,好像是在把卡在那里的词句顺下去似的,眼睛向旁边看着。
“说下去!”彼得罗命令道,同时把脸掉过去,怕跟弟弟的视线相遇。
“良心在折磨我。我在列什纽夫城下用长矛刺死过一个人。那是正在火头上……非这样做不可……可是我为什么要砍死这个人呢?”
“怎么啦?”
“还怎么啦,白杀了一个人,就是为了他,这个混蛋,我的良心在受折磨,夜里总梦见他,这个混账。难道是我的错吗?”
“你还不习惯。用不了很久,就会习以为常了。”
“你们连——是补充连吗?”葛利高里问道。
“为什么?不是,我们已编人第二十七团。”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补充我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