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很长的机枪扫射声使他一跃而起。这梭子弹还没有打完,葛利高里已经解开了马。福明压下所有的声音,大声叫:“上马!”又有两三挺机枪从树林子右面扫射起来。葛利高里骑上马,迅速地估计了一下形势一右面树林边缘上,透过尘雾可以看见有五十来名红军战士,列成骑阵,切断了退往山岗去的道路,冲过来,在太阳暗淡光辉的照耀下,蓝晃晃的马刀刃,在他们头顶上闪着熟识的寒光。机枪一直在从树林里、从矮树丛生的山岗上,发疟疾似地匆匆打来~盘接一盘的子弹一左面也有半连的红军骑兵,挥舞着马刀,没有喊杀声,迅速压了过来,他们形成了包围圈。只剩下了一条出路:从左面围上来的稀疏的散兵线中冲出去,退往顿河边。葛利高里对福明喊了一声:“跟我来!”他抽出马刀,放马奔去。
跑出约二十沙绳以后,他回头看了看。福明、卡帕林、丘马科夫和另外几个士兵,都飞也似的跟在他后面,离他大约有十沙绳远。树林子里的机枪声停止了,只有右面紧边上的一挺,还在短促凶狠地对着在辎重车附近忙乱的福明同伙扫射。但是最后一挺机枪也很快就沉默了,于是葛利高里明白了,红军战士已经到了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他身后已经砍杀起来。他是从低沉绝望的喊叫声,从抵抗的人们稀疏、断续的枪声判断出来的,他无暇回顾。策马狂奔,离迎面冲来的骑阵越来越近,他选好了攻击的目标。一个身穿着短光度上衣的红军骑兵正对着他跑过来。红军战士骑的是一匹跑得不很快的灰马。一闪之间,葛利高里看到了胸前有一片白毛、落满了一团团的汗沫的马,也看到了生着一张很年轻的、红扑扑的、兴奋的脸的骑士,也看见了他身后一直伸延到顿河边的阴沉的草原……再过一瞬间,他就要避开劈来的马刀,并且自己动手去砍了。葛利高里在离骑士约五沙绳远的地方,猛地向左一闪,只听见头顶飕的一声刺耳的马刀声,他立即在鞍上挺直身子,仅用自己的刀尖触了一下已经从他跟前驰去的红军战士脑袋。葛利高里的手几乎没有感觉到劈刺的力量,但是回头一看,只见已经耷拉下脑袋的红军战士正慢慢地从马鞍上栽下来,看见红军战士黄色皮衣的脊背上有一道浓稠的血流。灰马已经不再狂奔,而是变成大快步了,它高仰着头,仿佛害怕自己的影子似的歪着身子……
葛利高里趴在马颈上,用习惯的动作放下马刀。子弹在他头顶上尖利、刺耳地飞啸。紧抿着的马耳朵哆嗦着,耳朵尖上透出了一粒粒的汗珠。葛利高里只听见从后面朝他追来的于弹的啸叫声和马的急促、厉害的喘息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福明和丘马科夫,落在后头,离他们约五十沙绳的卡帕林在奔逃,再后面一点儿——只有第二排的一个战士,瘸于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一面跑着,一面抵挡两个追击他的红军战士。其余的跟随在福明后面的八九个人都被砍死了。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迎风展开尾巴,往四面奔去,红军战士在拦截、捕捉它们。只有福明的同伴,普里贝特科夫的那匹高大的枣红马,打着响鼻,跟卡帕林的马并排跑着,身后拖着死去的主人,他从马上掉了下来,可是脚还挂在马镫里。
葛利高里在一个沙土岗后面勒住了马,跳下来,把马刀插进鞘去。他费了几秒钟的工夫叫马卧倒。这点儿简单的马术是葛利高里用了一个星期的工夫才训练出来的。他从掩蔽物的后面打了一梭于弹,但是由于瞄准的时候心太慌,太激动,所以只是最后一枪才把一个红军骑的马打倒。这才使第五个福明的同伙摆脱了追击。
“上马!你会倒霉的!”福明跑到葛利高里身旁时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