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利高里抬起头来,用空洞的。仿佛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瞅了福明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卡帕林身上。
“哪,抽烟吧,”福明递过烟盒来。“话再说回来,据说已经占领了彼得格勒,正向莫斯科进军呢。到处都是一团糟!咱们可不能坐失良机啊一咱们把哥萨克发动起来,打倒苏维埃政权,将来如果士官生能帮助咱们的话,那我们的事情就一帆风顺啦。叫他们那些有学问的人去建立政权吧,咱们帮助他们。”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问:“麦列霍夫,你以为如何?如果士官生能从黑海那边打过来,咱们就跟他们联合起来,——咱们首先在后方起义,这还不够将功折罪的吗?卡帕林说,一定会给咱们将功折罪的。譬[pì]如说,难道他们还会为了我在一九一八年率领第二十八团从前线撤下来,给苏维埃政权干了两年而责备我吗?”
“看,你的算盘打得多如意!是个傻瓜,可又很狡猾……”葛利高里心里想,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福明在等候回答;显然,他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葛利高里不情愿地说:“这说起来话就长啦一”
“当然,当然,”福明高兴地同意说。“我也是顺便说说将来会看得更清楚,而现在咱们要行动起来,消灭后方的共产党员。反正咱们不能叫他们过舒服日子!他们正在把自己的步兵装上大车,想用这玩意儿追击咱们……叫他们试试看吧。等到他们的骑兵调来的时候,咱们记经把全区闹得天翻地覆啦!”
葛利高里又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起心事来。卡帕林道过歉,躺到床上去。
“我很累。我们像疯子一样地行军,睡眠太少,”他无精打采地笑了笑说。
“咱们也该休息啦,”福明站了起来,把一只沉重的手放在葛利高里的肩膀上、“好样的,麦列霍夫,多亏你那天在维申斯克听了我的话!那时如果你不藏起来,大概早就完啦。现在一定是埋在维申斯克镇外起伏不平的大沙丘里,连脚趾甲都烂掉啦……这我早就料到啦好啦,你考虑得怎么样啦?说说,完了咱们就睡去。”
“说什么呢?”
“你是跟我们走一条路呢,还是怎样的?你总不能在别人家里藏一辈子呀”
葛利高里正在等着这~问呢。他必须作出选择:要么继续在这村那村东躲西藏,在主人还没有把自己交给苏维埃政权之前过着忍饥挨饿、有家不能归的日子,悄悄地愁死;要么就到政治局去自首;要么就跟着福明于。他已经选择好了。整个这天晚上,他还是第一次正视着福明,歪着嘴笑了笑,说:“我的选择,就像童话里讲的勇士一样:往左走,就会失掉马,往右走,就会被杀死……就是这样,三条道儿,却没有一条正路……”
“你还是别讲什么童话吧,正经地选择吧。童话咱们以后再讲。”
“我已经无处可去,所以我已经选择好啦。”
“怎么样?”
“加入你的匪帮。”
福明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咬了咬胡子。
“你还是别用这称号吧。为什么我们是——匪帮?这是共产党员们送给我们这样的称号,你可不应该这么说。就叫起义者。简单明了。”
他的不满很快就过去了。他对葛利高里的决定大为高兴——简直是无法掩饰;兴奋地搓着手,连声说:“咱们的队伍又扩大啦!你听见了吗,上尉?麦列霍夫,我们给你一排人,如果你不愿意指挥一个排——就留在司令部里,跟卡帕林一起儿出谋划策。我把自己的马送给你。我还有一匹备用的马。”